沈霄在魏瑶的房里枯坐了一夜,她的所有东西都还在,就好像主人还会回来一样。
但他知道,她不会再回来了!
他反复看着手里的字条:山长水阔,望君珍重。
他送她的东西,她一件也没带走!
还留了这样一句话在首饰盒里,似乎要彻底斩断跟他有关的一切,包括他这个人。
真是狠心,说断就断!
真是潇洒,说走就走!
但他绝不放手!
是她将他拉入情海,让他尝到了甜蜜的滋味。
她走了,他怎么办?又要寂寥无趣的活着吗?像个毫无生气的木偶人?
他寂寥的人生里,好不容易照下来一束光,见过阳光的人,怎能再忍受黑暗?
天涯海角,他也要把她找回来!
老夫人第一时间便知道沈霄连夜赶回侯府,还溺死了孙姨娘。
她暗道不好,连夜将叶桢送回了叶府。
她万万没想到,儿子竟然真的爱上了那个女人!真是作孽!
老夫人一整夜都心神不宁,刚用完早餐,下人便来禀,说侯爷来了。
看见儿子冷漠的脸,她很是惴惴不安,是她带着魏瑶去护国寺,把人丢了!
也是她故意瞒着不报,让他错过了最佳的寻人机会!她如今只盼望他会念着亲情,不再揪着桢姐儿不放。
沈霄阴郁的坐在老夫人对面,整个人犹如失去了灵魂,只剩下暴戾的躯壳。
一双冷眸沉沉看着老夫人,直把老夫人看得心虚又心疼。
“儿啊!是母亲对不起你!母亲不知怎样面对你了……嘤嘤嘤…”不管了!先示弱,哭上一哭,她就不信她这个儿子会不要她这个亲娘。
沈霄冷着脸,眼皮都没动一下,静静看着她表演。
看得老夫人都哭不下去了!她磨了磨牙,拽着帕子捂住眼睛,心里直打鼓。
她的儿子,似乎变了?变得她越发不认识了。
但是,他好似又本该如此!久经沙场,铁血狠辣,令人望而生畏。
从前他自律自束,瞻前顾后,是被孝义规矩束缚着。而今,那层束缚好似被他挣脱掉了!
他似那寻回了爪牙的雄狮,再不受任何人,任何事的擎制了!
老夫人心下失落,已有了计较!所谓母子连心,她还是一眼便看透儿子面具下的失魂落魄,顿时泄了气,止住假泣,“你倒是说句话呀!你这样,母亲心疼!”
沈霄终于有了些反应,他掀起眼皮子,斩钉截铁的道:“和叶家的联姻,就此作罢!”
老夫人心下一凛,当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她重重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儿啊,这日子都采好了,请柬都发出去了,如何能作罢?”
沈霄冷笑:“也是,那便娶回来吧!只是儿不能保证会不会新婚当夜失手把她弄死。”
他眼里的毒辣和冷漠把老夫人吓了一跳,那模样并不是在威胁人!
老夫人脾气再好也忍不了了,她一掌拍在桌子上,针锋相对,怒道:“逆子!你为了一个妾室,要忤逆我不成?你把叶家的脸面和侯府的脸面放在哪里?”
沈霄阴郁的脸上没有丝毫波动,“叶桢还没进门就开始害人,这样的蛇蝎毒妇,儿子消受不起!”
老夫人心里有些没底,不知道沈霄到底查出来多少?她对叶桢虽然失望,但那好歹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亲侄女,仍是条件反射为她开脱,“那魏姨娘是自己要逃走的!与桢儿无关呀!”
“哦?那母亲为何连夜送走叶桢?难道是怕我杀了她?她既无辜,您怕什么?”
老夫人没想到被他反将一军,登时脸色一变,她眼神闪了闪,干巴巴道:“她是因为病了!回叶家养病!”这话也没说谎,叶桢知道沈霄溺死孙姨娘后,当时就吓晕过去,发起了高热。
沈霄嗤笑一声,“母亲既笃定她无辜,那就把她交出来,我要当面对质!”
老夫人哪里敢交?这个小兔崽子发起怒来指不定会做出什么?若桢姐儿真有个三长两短,她今后要如何面对娘家人?
沈霄已然失去了耐心,时间紧迫,他还要去布置寻人!他缓缓站起身,清冷道:“儿子今日来是通知母亲,不是来与您商量!这个亲我不会结,母亲若是不好处,那儿子自己来解决。”
老夫人大怒,气得胸口剧烈起伏,“你今后可是要上史书的!你真的要为了一个女人陷自己于入万劫不复之地吗?你可知道若真退了这门亲,全京城都会知道你宠妾灭妻,你今后要如何说亲?眼见大婚在既即,你却停而不娶,桢儿要面对怎样的流言蜚语?咱们今后又该如何面对你的外祖父与你的舅舅,还有你的众表兄弟?你这样色令智昏,又如何对得起沈家的列祖列宗?”
老夫人连续三声泣血的质问,每问一句沈霄的脸就白上一分,每一问都似重锤砸在他身上,让他摇摇欲坠。
沈霄痛苦的闭了闭眼睛,脑筋一阵抽痛,他做这个决定,就好似亲手撕毁掉他从前苦心屹立的所有人设,徒留色令智昏的伪君子骂名于青史。
待那疼痛隐去,他终是缓慢的睁开了眼,眼里是孤注一掷的决绝。他转身大步往外走,铿锵有力的话回荡在空气里:“那母亲便不要再插手,本侯会完美解决这件事。”
老夫人一手捂住胸口,一手死死攥住太师椅的扶手,胸口剧烈的上下起伏,满面是悲怆与失望。
叶嬷嬷见状忙上前来替她抚胸口,连声宽劝:“我的老夫人呀!您可消消气,千万别气坏了身子,您可是这侯府的定海神针!气坏了怎生得了?”
老夫人气得声音都在抖,语气透着浓浓的失望,“这个逆子!为了那个女人,这是要与全天下为敌呀!”
叶嬷嬷叹息一声,温言细语劝道:“侯爷如今在气头上,您何必与他争个丁卯呢?等他气消了,想通了,他会权衡利弊的!以往不都是这样过来的吗?”
老夫人两眼发直,无力的摇了摇头,“不!这次不一样!霄儿他,已经爱上了那个女人。”
叶嬷嬷继续劝慰:“侯爷年轻气盛,没有尝过爱情的滋味,只是一时新鲜罢了!孩子丢了心爱的玩具,可不得发一通脾气,再找上一找?待时间久了,他有了新的玩具,前面的也就放下了!您越是拘着他,他越是有逆反心理,反而非她不可了。这世上哪有什么长长久久的爱情,您年轻时不就是这么过来的吗?”
老夫人逐渐冷静下来,想起自己年轻时的轰轰烈烈,自嘲一笑!
是啊!想当年,她与老侯爷也是非卿不可!
可后来呢?再浓烈的爱情也消磨在了无休止的争吵里!消失在了岁月的河流里!消失在了男人的朝三暮四里!
“罢了!由他去吧!”她轻声道。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