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五,天气阴,小雪。
廉夜安盘腿坐在湿泞的地上,无聊到只能扒地上的土沙,房间如她第一次被关着一样,乌漆嘛黑,只有一丝丝的光亮从老高的一扇小窗照进屋内,那束光打在廉夜安的身上,照出了她一脸的忧郁。
廉夜安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她已经被关在这里五天了,除了第一天被抬去见了她传说中有着血缘关系的姨母,她就一直呆在这疑似“小黑屋”里,那名为阿力的慕华每天都会来给她医治,给她开了许多莫名其妙的药,药里掺着不少奇怪的东西,估计是不知道她懂医吧……
“唉——”思到此,廉夜安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默默地拿出被她藏起来的一颗药丸,轻而易举地将药丸捏碎,黑色的碎末落到同样乌黑泥泞的地上,与黑色的泥渍混合在一起,看不出任何异样。
门被有规律的敲了三下,然后不等屋内人的应答就直接打开。阿力端着食盘走进房中,不用看,廉夜安都知道,他现在一定臭着一张脸。
阿力直接将餐盘放到地上踢到廉夜安的脚边。
廉夜安也不嫌弃,起身将餐盘拨到自己的手边,满怀感激之情地……吃了起来,她无比感激种出这么好吃米饭的农民伯伯。
“你心可真大哈,该吃吃该喝喝,直接把这里当家了?”阿力双手怀抱,看着廉夜安毫无良家女形象地盘着腿吃得津津有味,真的很想撬开这个人的脑子看看她到底有没有点被囚禁的自觉。
廉夜安抬了下眼看了阿力一下有垂下,扒拉着碗里的米饭,口齿不清地说着:“你索索,我愣逃出气吗?”
阿力呵声冷笑:“你当这是什么地方,你说逃就能逃的。”
廉夜安咽下了一大口饭,道:“那不就对了,反正也逃不出去,有吃有喝的,我干嘛亏待的自己,而且,就目前状况来看,你们并不打算对我怎么样,所以我的小命暂时还是有保障的。”廉夜安叼住了一根青菜,挑着眉想了一下,反馈了一下自己的意见:“就是,你们可不可以跟我点盏灯啊,别看我这样,其实我有那么一丢丢怕黑的。”说着两指间比了一个小小的距离,一脸的认真。
“……”阿力无语道嘴角直抽,他看着廉夜安毫无防备地样子,淡淡地讽刺一笑,小命有保障?果然是深闺里养出来的女子,完全不知人心险恶。
“腰上的伤如何?”阿力处于一个医者的责任问。
廉夜安喝下了最后一口汤,舒服地摸着肚子靠在墙上,一脸满足地道:“躺着坐着都没问题,刀伤也已经愈合,应该是没什么大碍了,就是还有点酸痛。”
阿力看着廉夜安这个样子,不知为何,就是有一口气蕴在胸口,在气什么?他也不知道,就像是纯粹地看不惯廉夜安这般大大咧咧的样子,就不能有点紧迫感和求生欲吗,现在廉夜安就像样子养在笼子里待宰的白兔,还不会反驳。
可阿力不知道的是,被养乖的白兔被逼急了也是会咬人的。
修养了几天,身上的伤好的七七八八了,吃饱喝足的廉夜安觉得是时候做点事情了,她必须赶在国宴前逃出去,黑亮的眼珠子转了转,一道精光从廉夜安的眼中一闪而过。
廉夜安朝阿力扬起一张笑脸,道:“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问我的。”
阿力目光顿了顿,脸上闪过一丝异样的情绪,拧着眉头说:“你什么意思?”
廉夜安调了一个舒服的位置靠着,挑着眉头嘴角带笑地看着阿力:“我什么意思你应该最清楚吧,送药送饭随便叫个侍女送过来就行,那里用得着你亲自过来关心,你不适合这样的人设,还故意告诉我南宫府和皇宫的人都在到处在找我,你是有目的的吧,而且就不会每次站在那里对着我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对我一见钟情呢。”
“鬼才对你一见钟情。”阿力有种被心思被戳破的狼狈,冲廉夜安怒吼来掩饰自己的异样。
“好好好,你没有,你不是,”廉夜安敷衍地说着,然后做模做样警惕的看了看四周,认为怎么大的事情一定要表现的紧迫严肃才行,然而她看到的就只是黑漆漆的四堵墙……廉夜安又故作严肃的点点头,神秘兮兮地朝阿力招了招手,示意他凑近点。
阿力在原地犹豫不决,眉头皱得更深了,迟迟没有上前。
“快点呀,到时你那个什善姐过来查岗,就没有机会。”廉夜安压低声音,恶狠的样子像是要扑过去把阿力生拽过来一样。
阿力这次没有犹豫太久,迈步走了过去,在廉夜安面前蹲了下来。
廉夜安附在阿力的耳边道:“你告诉我南宫家和皇家在在我,就是赌我有什么办法可以联系到他们来救我,你也想离开这里对不对,借我的手。”
阿力瞳孔在这一瞬间放大,手掌不由自主的攥成了拳头,削薄的嘴唇紧紧的抿成了一条线。
廉夜安就是在此刻才百分百的确认阿力就是慕华,不会有错的。
“告诉我,他们对你做了什么?你是不是忘记的重要的事情?”廉夜安抓住阿力的手腕,语气多了几分真切的紧张严肃。
以为廉夜安的询问,阿力开始尝试回想以前的事,都与之前的任何一次一样,触及的都是一片雪白,伴随着的还有被钝刀磨着一样的激烈痛处。
廉夜安看到阿力的脸色在一瞬间就变得惨白无血色,面色凝重起来,心下有了一番思索,她对阿力说:“难受就别想了。忘了或许是好事。”
“不!”阿力捂着自己的头,低声痛吟,他拼命摇头,在廉夜安想要安抚他的时候猛的抬起头,一双布满骇人血丝吓到廉夜安,让她一时说不出话。
“我要想起来!我一定要想起来!”阿力尽量地压低自己的声音激动说着,突然又低下头表情茫然地像个迷路的小孩,小声的喃喃着:“我忘了一个重要的人,一个很重要的人,我不能忘记她,我不能忘记她的,我欠了她好多,我欠了好多,我不能忘记她的……”
廉夜安看着这样的阿力,站在医者的角度上,莫名的有点小心疼,什么“忘了或许是好事”这种屁话只是听着好听而已,一个人忘记了过去,就等于失去了一个自己,重新以一个新生儿的角度面对周围的一切,但他想要想起并迫切想起的时候,却发现一切都是徒劳时的无助于恐慌是一般人难以想象的。
廉夜安安抚地拍了拍阿力的后背,问:“被勉强自己了,万一你想起的是,你欠了对方一大屁股的债,那你会后悔自己想起的。”
欠揍的比喻让阿力从混乱的情绪中找到一丝的清明,抬起头瞪着廉夜安,嘴张了张,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的记忆先放一边哈,现在重要的是,我们该怎么离开这个破地方。”廉夜安已经听到十几米外有脚步声朝这里走来,他们没时间耽误了,她拽着阿力的衣领道,加快语速道:“首先,你要知道我并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联系到南宫府,更别提皇宫,”见阿力以为她的话眼神变得黯淡,紧接着道:“先别绝望,我还是有办法出去。”
阿力也注意到了屋外的脚步声,催促道:“快说!”
“长话短说,废话少说,你能想办法给我带瓶酒吗?越烈越好,最好一杯就能醉倒大灰熊的那种!”廉夜安说完,阿力就表现出深深的疑惑:“酒?”
“对,就是酒。”廉夜安肯定地点点头,她没时间和阿力详细地解释,只能认真地对阿力道:“你可能不相信,我体内有一股力量,俗称洪荒之力,导致我一喝醉就会爆发,变得特别厉害,可以一挑二十的那种。”
阿力豁地站起身摇着头连连退了好几步,脸上满是不信任,认为自己绝对是疯了,才会把希望放到廉夜安这个傻缺身上。阿力怕和廉夜安待久了,自己也会变得像这个人一样天真和不切实际。
“诶诶欸,你干嘛……我话,”廉夜安觉得自己没说错什么话啊,阿力怎么跟听到什么鬼话一样,着急的朝他招手,然这时房门被打开,光线再次铺满了整个房间,廉夜安没有闭嘴而是接着说:“我还没说完呢,你躲那么远干嘛,我吃了你开的药,伤是好了,但我总做噩梦,这你该跟我解释一下吧,到底是不是你给我开错什么药了。”
什善听到廉夜安这话的时候嘴角不自觉翘了翘有马上放下,她以一副高傲的姿态俯视着坐在地上,一点仪态都没有廉夜安,做出一副恭敬的样子实则眼中尽是鄙夷:“廉姑娘,首领有请。”
廉夜安后背不由地直了直,落雅见她?这是第二次。回想第一次见面,廉夜安后背就窜上一道刺骨的冷意。就像得了见落雅后遗症一样,只要想起她就浑身不舒服。
倒不是落雅那次对她做了什么,落雅什么都没做,甚至一句话都没说。当时因为严重的腰伤,廉夜安是被用担架抬到落雅面前的,落雅只是绕着她走了一圈,然后就蹲在她的身旁一个劲地对她笑,就是这笑令廉夜安一想起就忍不住心里发毛,浑身不自在。
直觉告诉廉夜安,这次绝对不会想第一次见面那么简单,廉夜安深深呼了好几口气才起身跟在什善的身后,路过阿力的时候嘴巴张了张无声的说了句:“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