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夜安一个人在厨房中搓了一会儿酒酿丸子的汤圆,在她觉得时间差不多的时候,端起了案台上的糖渍橘子再次往楼小小的房间走。
在门口处站了一会儿后才敲响了房门,里面传出的不是楼小小的声音而是百里的。
“谁啊?”百里问。
廉夜安清了清喉咙,回道:“师父,我呀!”
“哦,进来吧。”屋内的百里道,廉夜安便推门走了进去,绕进了里间,楼小小靠坐在床头,百里坐不床边和她聊着天,也不知聊到了什么,二人的嘴角都带着浅浅的笑容。
廉夜安心稍稍安下,她把橘子放到了桌子,对楼小小说:“午饭还有一段时间,我做了一些糖渍橘子,可以先垫垫肚子。”她缓步走向床边靠在床边,浅笑着道:“我们下午吃酒酿丸子吧,虽然元宵已经过了,不过不打紧,想吃就吃嘛。”
“这么冷的天就吃个破丸子,能抗饿吗?”廉夜安明明是对楼小小说的,一旁的百里率先表达了不满。
廉夜安忍住了自己上翻的眼球,对百里说:“有热菜,有其他热菜,行了吧,瞎逼逼还事多。”说到最后一句廉夜安偏过头对着床柱子小声地吐槽。
百里起手,毫不留情地就狠拍了一下廉夜安的后脑勺:“怎么跟师父说话的,给我把舌头捋直了再说一遍。”
“我痛!”廉夜安捂着自己的后脑勺冲百里大声地嚷:“要拍傻了你负责啊!”
“本来就傻,还要我负责?你也不知道要点脸。”百里边不屑地骂着,一边起到桌边,捻起一块橘子放进嘴里,橘肉外面的糖衣裹得恰到好处,甜味和橘子酸味融合地刚刚好,百里不由一边继续吃着橘子,一边摇头啧声惋惜道:“这手艺,做什么大夫啊,不如改做厨子吧。”
廉夜安摇摇头,一脸“你太天真”的神情,对百里道:“这你就不懂了,这世上能做好吃的饭菜的厨子可以有很多,但可以练就一身医死人肉白骨的医术的大夫并不多,”廉夜安走到了百里的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又道:“还有啊,你想啊,厨子,这个头衔说出去,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膀大腰粗的肉汉子,而大夫,医者欸,给人的印象就是白裙飘飘,超凡脱俗的仙女,你说,我说得对不对啊?”
百里嘴里嚼着橘肉,有一阵的无语,如果廉夜安再这么不要脸地说下去她完全不在意吐廉夜安一脸的橘子核,咽下了嘴里的橘子,百里撇眉,十分怀疑地盯着廉夜安看:“医死人?肉白骨?就你?”
“有问题?”廉夜安明知故问道。
“哈,哈,哈哈哈哈嗝……”百里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忍不住笑出声,笑着笑着难自禁地地坐到椅子上捧腹大笑起来,毫不掩饰地指着廉夜安嫌弃道:“就你,哈哈哈笑死我了,就你这半吊子的性格,还想医死人肉白骨,不把人治死,我和你师叔就要烧高香,感谢你没辱了师门名誉,哈哈哈哈不行了,笑死了我,小小,你说呢?”
楼小小本以旁观者的身份在看师徒两间的小吵小闹,突然被百里提到,一时没反应过来,偏偏廉夜安和百里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她,等着她的回复。
楼小小低头思酌了一小会儿,抬头微笑道:“小安有天赋,学走来事半功倍,或许真能成第二个师父。”
“啊——呸——”百里很嫌弃地看着廉夜安:“我就问你,前天给你的医术看完了吗?”
“哪有那么快!”廉夜安大拇指比了指尖掐在自己食指的第二指节道:“这么厚的书,我才读了三天!”
“没出息。”百里骂道,这时楼小小在一旁补充道:“那本医鉴,师父三天就看完了,还能够融会贯通应用在实践之中。”
“哼……”廉夜安鼻间弱弱地哼了一声,半点气势都没有,反而像一只气球泄了气一样的声音。
廉夜安一把夺过了百里手下的盘子,对百里道:“我是人,你不是人,我才不要和你比!”然后端着盘子走到了楼小小的面前,道:“师姐,你尝尝,别让师父吃完了。”
楼小小本来没有一点胃口的,但看着廉夜安那双发着细碎光的眼睛时,一点拒绝的话都说不出来,兄能捻了一块最小的橘肉吃进嘴里,神奇的是,酸甜的味道一点点地渗进了她的味蕾之中,将她苦涩难受的感觉一点一点的融化殆尽。
楼小小勾了勾唇,对廉夜安说:“很好吃,谢谢。”
这句谢谢表示的不仅是对食物的感谢,更是对廉夜安和百里这些细心温暖又不着痕迹的安慰举动。
“不客气,不过你要少吃点,饭点也快到了。”廉夜安将盘子放到了楼小小的手上叮嘱着。
百里半趴在桌子上,目光在廉夜安和楼小小的身上来回转,最后起身坐到床边,拽住廉夜安的后领就把人往外拖,走前咧笑着声音过分柔和地和楼小小打了个招呼:“小小你再休息会哦,等会师父来叫你吃饭哦~”
这过分温柔的嗲声语调让廉夜安和楼小小的身体都不由一抖,全身的鸡皮疙瘩,廉夜安“呃”了一声,嫌弃地双手互搓。
百里转头瞪了廉夜安一眼,回过头对着楼小小的时候又是一脸慈祥和蔼的笑容,楼小小被这笑容给“惊”到了,只好扯了一个笑容回她,百里这才放心地拽着廉夜安往外拖。
房中的楼小小不听到门关上砰的一声的时候,嘴角的笑意地淡下,她低着头看着手中的的盘子愣神,一瓣瓣被处理得很仔细的橘子肉包裹着熬成琥珀色的糖浆,楼小小又掂了一块放进了嘴里,果然心情又因为这酸甜的味道好了一点点,不由自主地又连连地吃了好几块,嘴角又悄悄地翘起,同时一行泪从她的嘴角滑出,划过她的脸颊,顺着她的下巴滴落在盘子上,发出一声脆响。
廉夜安被硬拽出了房间,再倒着被拽行了一段路之后,廉夜安拽住了百里的手转了一个身,拍打着百里道:“师父!你先放手啊,你要干嘛吗?”
百里把廉夜安拽到了一个拐角处才放开了手,廉夜安一被放开,就扒拉着自己后颈的衣领边抱怨道:“好好说话不行吗?非得这么暴力。”
百里不理会廉夜安的抱怨,凭借着比廉夜安高半个头的优势,一手抵在了廉夜安耳后的墙上,低着头用一种很强势的姿式制住了廉夜安。
廉夜安双手抱在胸前,微弓着身子,喉咙干咽了几口道:“师师父,您不觉得这姿势有点小不妥小奇怪吗?”
“嗯?什么意思?”百里凑近廉夜安,两人的脸近到都要碰上了,廉夜安紧闭着眼睛做出一副誓死不从的被迫的模样,道:“师父!再怎么说你徒弟也算是小花有主,你这样做不合适吧,咱们有话就不能用个正常地模式说吗?”
“你脑子只装得下桨糊是吧,乱七八槽地就会乱想。”楼小小收回了手退后了一步,双手环胸地看着廉夜安。
廉夜安先偷偷睁开了一只眼睛,确认百里没有再出手的准备后才睁开了自己另一只眼睛,放开了手活动了几下,直接就顺着墙角坐到了软绵绵的雪地上,双手架在双膝上问:“说吧,你要和我说什么事啊?”
百里低头看着廉夜安叉井双腿毫无形象的坐姿时,抬腿踢了踢她的腿让她双腿拢上:“女娃子家家的,这么坐成何体统,还嫁不嫁人,也不怕你那二哥嫌弃你。”
廉夜安抬着头呵呵干笑了两声:“这话由您老人家说出来不太合适吧,也不知道是谁,平时坐姿比谁都要豪迈。”
“说什么呢!”百里抬腿就又是一踢,廉夜安正要再反驳,就被百里威胁满格的眼神逼得把话给吞进了肚子里。
百里在廉夜安的面前蹲下,问:“你知道她多少事?她都告诉你?”
“没,”廉夜安摇摇头:“我觉得这种时候让她揭伤疤有点不太道德,就没让她说。”廉夜安没有交待的是她已经让时七去调查楼小小当年发生的事了,她只是想搞清楚事情地来龙去脉,然后……下次想动手揍那个姓石的时候就有正当理由了……
百里咬了咬嘴唇,想了想还是说:“其实呢,整件事说复杂它不复杂,说简单不简单。”
廉夜安点点头表示她懂,手握拳举到百里的嘴边:“那咱们慢慢说,咱们有的是时间。”
“不,我们还是长话短说吧,还要吃饭呢。”百里推开了廉夜安的拳头,继续说:“就是一对年轻男女在成亲前的几天很不幸地认识了一个混蛋,而这个混蛋呢,什么时候不选偏偏选这对年轻男女成亲的当晚跟男子打赌,然后男子赌输了,赌输的代价就是他的命,而可怜的新娘还在花轿中等着他的新郎,但是她等来的是男方家人的指责谩骂和推开,男子死了,女子被抬回娘家,男方家人非得认为是这个还未过门的新娘子克死了他家的儿子,三天两头地带人上门闹,见人就打耳光子,撒白米,泼黑狗血,贴符纸……什么事情缺德就干什么,后来女子离开了小镇,四处行医,在得知男子家落魄之后就开始偷偷地接济她们,偶尔回次家,还得偷偷摸摸的,然而她这忍辱偷生并不能改变什么,当有一天,有些人将你的付出看得理所当然的时候,他们只会变本加厉,像一只吸血水蛰,恨不得将你的血髓都吸食干净,还要将你的自尊践踏在地上,一寸一寸地碾碎。”
百里说完了,廉夜安也听完,她张了张嘴,只道:“你的意思是男方的家人明知道是女子接济的他们,还对她又打又骂的?”
“他们是明知道,却装不知道,这样她们就能心安理得地即享受着小小的辛苦付出,一边对她对各种羞辱来泄愤。”百里愤慨,咬牙切齿的样子恨不得马上冲下山把人咬成碎片。
廉夜安愣神晃了一会儿,脱口而出一句:“垃圾!”还是不可回收的那种。
“你也这么认为对不对!”百里突然激动地按住了廉夜安的肩膀,眼中是不知名的兴奋。
廉夜安感觉百里这眼神很早诡异啊,她一边掰开肩上百里的手,一边问:“你、想、怎、样?”
“这种人是不是人人得而诛之。”百里保持着异常兴奋,她眼底的怒火与愤怒的火焰交织在一起变成了诡异的情绪。
廉夜安颤着手拍在了百里的肩上:“师父……杀人犯法,会被抓去秋后问斩的。”
百里的手又塔上了廉夜安的肩膀,恨铁不成钢地道:“跟了我这么久,这点魄力都没有吗?”
廉夜安再次掰下了百里的手并握在了手上,连连摇着头说:“没有没有,我跟你的时间并不久,满打满算三个月都没有,资质还浅,干不了这种大事。”
百里甩开了廉夜安的手,缓缓地站起了身背对着廉夜安,用一种很惆怅的口气说:“唉,我也知道这事不妥,不然我当初早就干了,弄不死他,也得给他点教训吧,要是这点小事都办不了,我还有什么脸当别人的师父,你,还有什么脸认这么好的人当你的师姐。”
廉夜安起身拍了拍身后的雪,凑到百里的身边小声又试探着问:“你的意思是……套他麻袋,把他拖到没人的地方打上一顿?”
百里垂着的嘴角突然勾起了一大强夸张的弧度,偏头看向了廉夜安,语气中带着阴森林的凉意道:“套麻袋……我怎么没想到呢呵呵呵哈哈哈……”
廉夜安捂着自己受惊的小心脏,怀疑自己是不是不小心打开了百里某个不得了的开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