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夜安第n次忽略了时七对自己的各种小情绪,扶着楼小小继续往前走,楼小小不说话,她也不说话。
时七默默地跟在两人的身后,他在想刚刚楼小小那般脆弱的模样,难怕是当初被落雅的人追杀,她也不曾表现出半分的失态,如今却因为一个人的了了几语便变成了现在的样子……时七看不懂,但他也不想懂,真正让他在意的是在他看到楼小小这样柔弱模样的时候为什么他会那样的烦燥。
三人一路,都心照不宣地没有开口说话,直到她们回到了云泉阁,廉夜安把楼小小送回了房间让她躺到床上时说:“师姐,你先眯一下,我去做饭。”
楼小小极轻地应了一声,然后躺下,闭上眼睛一个翻身用后背对着廉夜安。
廉夜安放轻脚步走出房间,在她快走到房门口的时候,床上的楼小小突然开口说:“你不想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这么说我吗?”
廉夜安假装思考了一会儿,说:“不想。”在看到床上的楼小小的肩膀猛得一震后,廉夜安又继续说:“没有人愿意自揭伤疤,等师姐真正想说的话,我会认真听的。”
廉夜安在关上房门的时候,隐隐听到从床那边传来的压抑的哭声。廉夜安无声地叹了一声,心情复杂地离开,其实听石重说了那么多,廉夜安已经有了一定的猜测,对此,她也只能感慨一声人言可畏啊,她可以堵住一个人嘴,却堵不住他们心里生出的恶意。
时七突然出现在了廉夜安的身旁和她并肩走,虽然已经习惯了时七这样子出现,但是廉夜安还是无奈地吐槽道:“少年,你可不可以考虑一下我这颗容易受伤的小心脏,受不了这样的吓。”
“我今日看你倒是挺强悍的。”面具遮住了时七的大半张脸,所以廉夜安并不能很清楚地看清他的神情,但从他那双布云布雷的眼睛中,就可以看出他的心情并不佳,至于为什么不佳,廉夜安想不出来,毕竟时七对着她的时候大概都是这样的脸。
不过经时七这么一提,廉夜安想到了刚刚她徒手扎断实心木棍,她惊讶地看着自己的手,很不解:“我的力气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强悍了。”廉夜安看向了时七,似乎是希望时七能给她一个解释。
时七的视线廉夜安从头到尾地描了一遍,用一个练武多年的经验人的目光来说,他并没有看出任何异常,他道:“没有任何变化,还是很弱。”
“呃……”''廉夜安觉得自己就不该问时七,她应该问楼小小或者百里的。
“刚刚的事……”时七心里还是记挂着刚刚的事,但他又不知道该怎么问出口。
廉夜安眼角余光瞥向时七,问:“怎么,你很在意?”
“没有。”时七几乎是立刻地回答。
“没有就不要问了。”廉夜安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带着淡淡的忧愁,偏过头见到时七一直盯着她,廉夜安只好再解释:“少问点比较好,再深究下去的话,就是将一个人原本已经结痂的伤口再生生地撕开,这样最痛苦的就是当事人。”
“嗯……”时七似懂非懂,下一刻,就在廉夜安的眨眼问,时七再次消失在了廉夜安的面前,廉夜安默默地捂上自己的心口,摇头轻叹道:“都让你不要这样吓我了!”
廉夜安一个人在廊道上走着,空荡的廊道上是她不紧不慢的脚步声,安静下来的四周,空气中掺着细雪的清淡令人静心的味道,但这都不能让她的内心恢复安宁,楼小小在街上那样无助可怜的样子对她来说是那么的眼熟……似乎有什么记忆试图从她的大脑深处爬出重新将她庞罩。
廉夜安猛得甩甩头强制让那些缠人的记忆滚出她的大脑,她已经不是当初的廉夜安了,她拥有了新的身体,新的亲人,新的一切,她应该有一个新的开始,而不是揪着过去的痛苦不放……
“廉夜安——”
怒气满满的一声呵将廉夜安吓了一个激灵,下意识反应就是,气沉丹田,开口给吼了回去:“饭还没好,瞎嚷嚷什么!”
云泉阁虽然顶着一个门派的的名实,其实就是间隔衣不太好家宅屋,尽管隔着一扇一扇的门窗,廉夜安还是听得到百里不知道在哪吼她的声音。
远远地廉夜安好像听到了百里又骂了句什么然后就没声了,廉夜安没在意,继续往厨房走,刚拐了个弯就看到了百里怒气冲冲地冲着她来。
廉夜安防御性很强地将双方比在自己前面并连连地往后退:“冷静,冷静,有什么事我们好商量你,干嘛非得打人呢。”
百里很干脆地无视了廉夜安的话以及那攻击性为零的双手,一手抓住一个手腕扯开,然后放手,双手紧紧地抓住了廉夜安的肩膀,并用力地摇晃了起来:“说!说!人呢,在哪里?”
廉夜安被摇得犯晕问:“说什么?哪个人啊?”
百里这才停下了动作,脸上黑沉得像是要滴墨,带着隐隐杀气的双眼紧盯着廉夜安并问:“你们下山见到那姓石的糟老头。”
什么糟老头,那石重怎么看也才四十来岁,顶多算个留着两撇黑色八字胡的中年小老头。廉夜安虽然心里叨逼着,嘴上简单而坚定地答了一句:“是的……”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百里直接气得原地直跺嘴,边跺边说:“要不是有人捎消息到山上,我都不知道那个糟老头子又开始作妖了!”
廉夜安对于此情此景只能说:“师父……淡定……”
“淡什么定!”百里一抬头一双双怒就瞪向了廉夜安,不过现不她有比泄愤更重要的事,她一手就揪起廉夜安的领口问:“说,小小在哪里!?”
廉夜安被百里的气场震得弱兮兮地指着楼小小房间的方向:“我……刚把她送回房里休息了……”
百里用安审视的目光看了廉夜安一会儿,最后放开了廉夜安,什么都没说就绕开廉夜安往楼小小房间走去,走不到两步又气不过地开始骂骂咧咧。
廉夜安怔愣地看着因为楼小小受欺的事而万般气愤的百里,呆呆地想了一会儿,然后想到了什么,右手拳头砸在左手的掌心上,廉夜安转过身继续往厨房中,嘴中喃喃着:“心情不好就该吃点甜,做酒酿丸子吧……”
百里来到了楼小小房前,先站在她的房门前平复着自己愤然的情绪,深呼了一气,才轻轻地推开走了进去。
百里绕到了里间就看见了背对着自己躺在床上的楼小小以及她那幅度很小地耸着的双肩,百里的眼中染上了怜惜,坐到床边,手搭在楼小小的肩上轻轻地拍着。
楼小小心里怪不好意思又略带着苦涩,她偷偷地抹去自己脸上的眼泪,隔了好久才哽着声音说:“又被你师父看笑话了。”
百里轻轻地切了一声,手上的动作未停,低声道:
“得了吧,你这也叫笑话?那你师父这一生就是用笑话推起来的。”百里为了安慰楼小小都开始自嘲了,可见她对楼小小这个徒弟的重视。
“哈……”楼小揉了揉自己堵塞的鼻子,闷声发5紧一声轻笑。
百里继续自己最不擅长安慰,安慰着楼小小:“乖徒儿你放心,等儿为师就下山,把石家连根拔起,连家带口地把他们扔出东煌,让他们一辈子都不能在您面前蹦哒。”
楼小小轻轻地抽泣了两声,嗑巴着道:“不用了……今天是意外,我,是我不该走到那个街上……”
“什么叫你不该!你又没错,想走哪里还用得着别人同意!就是那姓石的不对,他没事瞎发什么神经。”百里毫无理由地维护楼小小且怒踩欺负了她徒弟的石重,百里说着心里就又气不过:“这个杀千刀,有病的,我现在就去把他绑了,先给他来十剂药,弄他个半身不遂,再慢慢地折腾他,看他还有什么心思出门扰人清幽。”立马就要起身,撸着袖子就要下山去揍人。
楼小小翻身拉住了人,说:“不用了……您说这样的话被师叔听到,可又要挨打了。”
“我才不怕……”百里本还一股气势在那里,但在回头见到楼小小苍白如纸的脸颊和那双红肿的眼睛时,心里只剩满满的怜惜,她慢悠悠地坐回床边顺势将楼小小按回了床上。
“您没必要这么生气,已经有人替我出头了。”楼小小平躺在床上,有泪痕划过的嘴角勾起轻一抹浅淡的笑容
“谁?”百里想到了走廊上遇到的廉夜安,不敢确定地说:“廉夜安?”
“是啊……”楼小小看着床顶县像是在想起什么令她感动的事情,又继续说:“小安把我拉到她的身后,牙尖嘴利地怼骂威胁着石重的时候,我好像看到了当年的您,也是这样地不分青红皂白地拉开我就冲了上去。”
“嗯——”百里有些意外地挑了下眉,又问:“她打人了?”
“小安不是会动手的人。”楼小小说,她发在想,如果廉夜安真的和人打起来,那她是会帮谁呢?这个问题根本就不要过脑子就有答案了,有谁会帮一个几年来一直不抵毁自己的人呢……
百里呵笑一声,语调轻松了两分:“真是一点我当年的风采都没有。”
“那是……”楼小小声音微小地应着,许是有百里在身边,楼小小内心的委屈一时决堤,再也忍不住,她住了自己的眼睛,带着沉重的哭腔道:“我已经离开一年了……我已经这么努力地在补偿了……为什么他们还不肯放过我……”成群的泪珠子不断地从楼小小的指尖溢出,楼小小控制不住地奔溃痛哭出声。
百里很是疼惜这样的楼小小,当年楼小小经历了什么她最清楚,楼小小甚至离开云泉镇,说好听了是四处布医行善,说不好听的就是逃避,流浪。
“那件事从头到尾都与你无关,是另一个杀千刀干的好事,慕华!当时在别院我就不该那么轻易放过他!”百里拍着楼小小的肩膀安慰道:“你不必再钻死胡同,事情过了这么久,你该放下,真正地重新开始。”
楼小小哭着直摇头:“不……我放不下,我不能放下,是我害死的他,就是我害死的他,我有什么资格可以重资格,我没有……”
所有的淡然冷静都是表面,楼小小此时此刻才知道自己从来都没有放下过,那件事像恶梦一样时时刻刻地缠着她,就算她藏得再深再深,那件事也不曾消失过。
房门外,廉夜安听着楼小小奔溃的嚎啕大哭,看着临时做的糖渍橘子,轻叹了一声,转过身,悄无声息地离开回到了厨房,唤出了时七对他说:“要你……你去查查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啪啪打脸的时刻总是这么快就到来,这一秒还说不要掩人伤疤,下一秒就遣人去查……廉夜安抬手摸了一把脸,感觉脸上有点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