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坐在一辆马车内,相互无语,廉夜安与夏琉璃面对面地坐着,一有眼神对上就是微笑点头,尴尬极了。
夏琉璃这时偏过头对南宫曜说:“负责这次物资筹备的是江城的知府刘大人,不知此人可不可靠?”
“我上次去商谈物资是同刘在康有短暂的接触,实话说,不是个好人,但也不是恶人,不过一个唯利是图,贪生怕死之徒。”
“对这种人更要仔细小心,一点利益,或小命不保的时候,很容易背叛别人。”夏琉璃面色严肃,说到这个可能性的时候,她脑子已经开始转动寻求解决的方案。
夏琉璃所说的不无道理,南宫曜其实在见到那位刘在康的时候也早有这个顾虑,不过他早就想出了应对之法,刘在康这样的人最在乎的除了名和钱就是小命,他早就派人收集了刘在康当知府的时候做出的各种贪污犯法的事情,这些罪证足以让刘在康身败名裂,牢底坐穿。
南宫曜对夏琉璃道:“放心,我早有准备。”
夏琉璃这才放心地点了点头:“就盼这批物资可以顺利运回饶戍城。”
“莫乾坤那边你打算何时去说。”南宫曜担心却不是物资的筹备问题,而是断愁山上的土匪,他对大当家莫乾坤的了解并不多,仅凭夏琉璃与莫乾坤的交情并不足以让南宫曜完全相信莫乾坤的品性。
“将军放心,看完物资的筹备状况后我就快马赶去断愁山,莫大哥性子虽然冲撞了些,但他是个好人,只要我好好同他说清楚,莫大哥会明白其中的深意。”夏琉璃说。
“到时我再同你一道去,这事与东煌军息息相关,我理应出面。”南宫曜还是决定再去会一会那个莫乾坤。
“好。”夏琉璃自然不会拒绝,在说好的时候,她眼角的余光扫了廉夜安一眼。
廉夜安不解,谈事谈得好好的干嘛突然看她呀,她没干扰谈话呀。
廉夜安还没想到要说什么了,夏琉璃已经开口道:“廉姑娘听我们说这些会不会太无聊?”
“不会啊,习惯了,你们谈你的不用理我的,当我不存在就行。”廉夜安做松鼠的时候就天天被南宫曜带在身上听他们谈这些,谈那些,她要么就做一个安静的旁观者,要么就窝在南宫曜的怀中或是脖子窝那里睡觉,所以她已经习惯听他们谈这些她不懂的军事,自然不存在无不无聊。
“那就好……”夏琉璃脸上保持着正常的情绪,心里对廉夜安的疑惑却又多了一层,什么叫做习惯了?难道南宫曜经常在廉夜安面前谈起军中事务吗,可廉夜安对他们所说明明是一脸的懵懂不知,南宫曜能跟她聊什么?
这时南宫曜手突然伸向廉褒安的后颈,在廉夜安大惊的神色中将她被衣领压住的头发挑了出来,又顺了顺她的头发:“这么激动干嘛,又不会对你做什么。”
廉夜安微笑着将南宫曜的手拿下来,然后放到他的膝上,很礼貌地道谢:“谢谢二哥。”
“不客气。”南宫曜也很礼貌地回道。
廉夜安暗暗磨牙,别以为她刚刚没感觉到,南宫曜在抽回手的时候故意扫了一下她的耳朵,她以前怎么没认识到南宫曜是一个这么……不要脸的人呢?!没看见她对面还坐着一个活生生的人吗?而且还是活生生的女主欸!
“大人,到了。”随着马车慢慢地停下,车外传来马夫的声音。
廉夜安离车门近,便率先下了马车,没听到还在车中的南宫曜冷言对夏琉璃说:“以后不要在安儿面前说这些没用的。”廉夜安听不出夏琉璃那句话的深意,南宫曜却没有那么傻,夏琉璃那话分明就是将廉夜安剔除在他们的对话之外,暗里讽她是一个多余的局外人。
“将军何意,阿离不明白。”夏琉璃的脸色有一瞬的苍白,有被戳穿心事的慌乱,不过很快被她掩饰下去。
“记住我说的就行。”南宫曜没有再多说,掀帘下了马车。
夏琉璃抿紧嘴唇,她刚刚其实没有要说那句话的意思,她知道她说出来之后会南宫曜肯定又会冷眼对她,她不会做这般冲动的事情。只是她看到南宫曜在与她说话的时候,总会分出一部分的注意力放在无所事事的廉夜安身上,这让她心中不爽,在她反应过来的时候,话已经说出口了。
夏琉璃自认为能看穿每个人,可是她现在越发看不明白南宫曜,也更看不明白自己,不明白自怎么会变成现在的样子,她应该是自信坦荡的,而不是会做这种暗嘲暗讽的行为的人,她已经开始变得不像自己,这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事情开始一次次偏离她的设想?
廉夜安下了车才知道他们来的是一间大商行,一个穿着官服的土肥圆一看到他们就笑眯眯地迎了上来,应该就是南宫曜所说的刘在康知府了。虽然刘在康是笑眯眯的和蔼模样,但廉夜安总能看到他身上透着的几丝猥琐。
“大人。”刘在康抖着满脸的肥肉朝南宫曜行礼,因为他还没见过廉夜安和夏琉璃,便问:“这两位是……”
“军师,离大人。”南宫曜介绍夏琉璃,刘在康立即恭恭敬敬地地再行一礼:“原来是师爷大人,失敬失敬。”
“刘大人不必多礼。”夏琉璃伸手虚扶了一把,平和地道。
南宫曜微扶着廉夜安的手臂,向刘在康介绍道:“这是在下即将过门妻子,廉夜安。”
廉夜安听完这介绍一口气差点没回过来,眉梢气得直颤,兄弟我们就不能来个普通正常点的介绍吗?什么叫即将过门,这个即将起码还有一年呢……廉夜安很气但又不能在这里发脾气,只能装作平和地行礼道:“刘大人。”
“原来是夫人,刘某失敬了。”刘在康听南宫曜这么一说,脸上讨好的笑容就更深了。
夫人……真是好久违的称呼啊……廉夜安真不明他们怎么舍得对她这个才十五岁的女孩叫出夫人这个老气横秋的称呼,难道良心不会痛吗?廉夜安心中连连叹气,但面上还是保持着温和表情。
刘在康在带路的时候,南宫曜故意落后了几步与走在最后的廉夜安并肩走,微微伏底身子轻声问:“怎么不高兴?”
“没有啊。”廉夜安歪着脑袋,听不明白南宫曜在说什么,她什么时候不高兴了?她就在心里偷偷发了会儿牢骚,南宫曜这样也看得出来?
“不说?那让我猜猜。”南宫曜侧过脸对着廉夜安的耳朵轻声说:“是不喜欢我那样介绍你,还是不喜欢夫人这个称呼。”
神了!廉夜安偏过头去看南宫曜,真心觉得南宫曜有当她肚子里蛔虫的资质,默默地将离她很近的南宫曜推远了一点,见前面的夏琉璃并没有关注身后的他们,又看南宫曜都这么诚心诚意地问了,决定把心里的牢骚向南宫曜说一说。
廉夜安用手掩住嘴巴,小声地对南宫曜说:“二哥,其实这事在我心里憋了老久了,我才十五岁欸,他们就一口一个夫人地叫,活生生把我叫老了几十岁,明明是朵还没开花骨朵,总觉得被他们这么一叫,就变成了一朵开到要烂掉花,想想心里就不爽。”
“你这脑瓜子怎么老是想这些没用的。”南宫曜轻轻地戳了戳廉夜安的脑袋:“叫你夫人是尊敬你,怎么到你嘴里就是贬你了?”
“重点是!我才十五岁!”廉夜安一手比了一个拳头,一手比了一个五,很严肃很认真地跟南宫曜强调这个问题。
“你嫁于我后,便是南宫家的当家主母,若你不喜欢他们叫你夫人,便只能叫你主母了,你自己选吧。”南宫曜揉了几下廉夜安的发顶后就抛下一个选项就让廉夜安自己在原地纠结。
廉夜安摸着下巴进行了一翻深刻的思考,最后想明白“夫人”这个称呼也是可以的,比起“主母”简直不要太可以了。廉夜安几下就想清楚了,也不纠结了,心情就跟着舒服了。
南宫曜见到廉夜安几乎没怎么纠结就想明白了,眸光顿时就柔和了下来,要是廉夜安能什么问题都简单化的话可能就不会经常心事重重,但是,如果廉夜安愿意将深藏的重重心事说于他听,他会更加乐意的。
“大人,您所需的东西属下已经都备好,只待最后的确认,就可以装车运往饶戍了。”刘在康把南宫曜等人带到一处宽阔的仓库,仓库里推满了各种已经整装好物资,用蛇皮布和木框包裹得很严实,这样就算雪化水也渗不进。
南宫曜走到其中一个木箱旁边,二话不说就抽出袖中的匕首划开上面的蛇皮布,饱、满的稻谷涌出,南宫曜抓出一把捧在鼻间轻嗅,然后又随机走到另一木框旁,又是一刀划开,这次是白面粉,南宫曜抓起一小把在指间细磨,发现没任何问题后弹了弹手指残留的粉末。
“大人,放心,属下胆子再大,也不敢在军资上动手脚。”刘在康一直跟在南宫曜,见他一个一个地开箱检查,可能是平时亏心事做多了,这次什么都没做,但他还是没由来的心虚。
“最好是这样。”南宫曜在仓库中走了一圈,确认无误后对刘在康说:“明天我就安排人来取,这些物资你最好妥协保管着,若有任何差池,我唯你是问。”
冰冷话语中蕴藏着迫人的压人,刘在康忙称是,并再三保证。
“刘大人办事我们自然放心,不过这批物资十分紧要,不能出任何差池,所以要劳烦刘大人多费心了。”夏琉璃适时开口缓和了紧张的气氛,环视了一仓库,微笑着地对刘在康道:“这批物资是救命用的,也是救国用的,要是有什么差错,我想不用将军怪罪,朝廷就会先摘了您头上的这顶乌纱帽,甚至要了你的命。我想这其中的道理,刘大人不会不明白的吧。”
夏琉璃虽然说的每句话都面带着微笑,但又句句藏刀,又对刘在康施加压力,同时让他忌惮,不敢乱来。
“自然,自然,二位大人请放心,属下一定派人严加看守,定让这批物质在明日完好无损地运往饶戍城的。”刘在康额头上的冷汗一层层地冒,汗流在脸上,让那张肥肉横生的脸看起来更加的油腻腻。
廉夜安全程围观,可怜小小的刘在康知府,在南宫曜和夏琉琼的双重重压下能站稳已经是一种奇迹了,说明南宫曜他们已经很收敛了,还没放大招。
廉夜安没有走进仓库了,她站在仓库门口,转身看着院子的积雪,白晃晃的一片,看久了还真有些晃眼,发晕,廉夜安不舒服地揉了揉眼睛,抬头看了看屋顶换个颜色缓一缓。寒风一阵一阵地吹,廉夜安时不时就打着寒颤,这天还是这么冷,她看到了南宫曜为了这一战的所有付出,她也只能祈愿东煌与北伐的这一战可以如原书所写那般顺利地结束。
“无聊?”南宫曜结束了仓库物资的检查,走回了廉夜安的身边,
“没有,我在想这雪什么时候会停。”廉夜安抬着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太阳不知何时又被厚重的灰运给遮住了光亮,恐怕这天气只会继续恶劣下去。
“总有停的一天。”南宫曜这样回答廉夜安,廉夜安笑了,是啊,雪下得太大,也总会停下,只要撑过这么冬天,所有的事情就会明朗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