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夜安不知道南宫曜等人讨论出了什么策略,只知道接下来的三天里整个军营都进入紧迫的备战状态中,她日夜都见不到南宫曜回营帐,每每找去的时候,南宫曜要么在和其他副将在谈话,要么在和工匠对着一张不知道是什么的图纸在讨谈,见此,她也不好去打扰,再者近来天气越发冷寒,她有些受不住便乖乖等在帐中。
每日三餐都有会小兵送来一碟腌肉,看着那切得极薄的牛肉,廉夜安想,她该南宫曜这种时候还惦记着她而高兴吗?
廉夜安吃着肉叹气,怎么她在帝都城做人的时候就各种纠结,怎么做松鼠也这么爱纠结?
廉夜安每夜都会等南宫曜回到帐内,可每次还没等不到她就坚持不住窝在南宫曜的枕边沉沉睡去,偶尔会听到有衣料摩擦的声音,她悠悠转醒的时候南宫曜已经躺在了床上,双目紧闭着,每每这个时候廉夜安都会在听到南宫曜传出均匀的呼吸声的时候偷偷摸摸地钻进被子里爬上南宫曜的胸膛,然后绻着身子安心地睡去。
次日再醒来的时候,人她还睡在那个位置,只是人已经离开了。
很快,东煌军便打响了讨伐北伐的第二战,南宫曜一身银身的战袍,腰佩白狼刀,他身后黑色的披风在寒风中凛凛作响。
在离帐之前,南宫曜将步步紧跟着自己的廉夜安拎到了自己的床边,廉夜安看到了那被子上放满了那日她摘的核桃,南宫曜将她放到了那堆核桃之中,道:“你待在这里。”
说完,南宫曜转身离开,廉夜安跳下床追上去,南宫曜停下转过头,廉夜安也停下,乌溜的眼睛无辜且乖巧地看着南宫曜。
南宫曜面色冷淡,只朝床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廉夜安朝前走一步,南宫曜的脸色便冷一分,廉夜安只能不舍地往回走,半途可怜兮兮地回过头,并未能换来南宫曜的点头,廉夜安垂头耷脑地跳回床上,抱着一颗核桃打滚。
一会儿听到远去脚步声的廉夜安借助惯性向前打了个滚,小腿一蹬,顺利跃起跳到了地上,又迅速地窜到窗下的桌台,用脑袋顶开一角窗帘,看南宫曜确实已经走远,便整只鼠都挂在了窗帘下,用力地晃着,将自己晃出了帐蓬,帐外人来人往,廉夜安贴着帐篷边跑着,很快就跑到了马厩。
看见南宫曜骑的红鬃烈马就要被牵走了,廉夜安立马撒开小腿卖力地往前跑,然后跳到一围栏上,又气都没喘上一口就顺着栏杆哒哒哒地快速往上窜,最后瞅准时机以及位置纵身一跃,跳到了马背上,不巧马儿这是颠簸了一下,廉夜安脚下一个趔趄,就扑倒在马背上,还没等她站起来,马儿又是一阵颠簸,廉夜安被甩下,幸好及时薅住了马毛,顺利地顺着马毛滑进了马鞍侧边的箭筒中。
箭筒之中廉夜安惊神未定地捂着胸口大口呼吸,这次绝对是她有生以来最敏捷的一次!
口袋一路上摇摇晃晃的,里面还塞着箭筒,廉夜安重心根本稳不住,在里面撞来撞去的,脑壳都要撞晕了。
马儿终于在廉夜安的不断祈祷下停住了,可廉夜安已经眼冒金花了。
“都给我打起十二分精神!”感觉马剧烈地摇晃了几下,廉夜安便听到了南宫曜铿锵有力的声音以及士气十足的回应声。
“阿曜,此战你如何看?”轩辕凌霄驾马与南宫曜并肩。
“苦战,七成胜算。”南宫曜面色冷峻地直视着前方,拉着马缰驱马向前。
轩辕凌霄听南宫曜这么一说,虽因“苦战”二字心紧了一下,但又因那“七成胜算”心中便有了百分的把握,说实在在战前没有什么比南宫曜这一句话让人来得安心。
“王爷。”南宫曜突然神情严肃地开口。
“嗯?何事?”轩辕凌霄不解看向南宫曜,因为他严肃的表情心也跟着一紧。
“王爷同我认识几年了?”南宫曜问出了十分平常地一句话。
轩辕凌霄虽不知南宫曜为何这么问,但还是细想了一下,温声回道:“要说认识的话,我们自打出生便熟识了,毕竟父王与南宫伯父本就交好,幼时便经常带着我去南宫府拜访。”不过要说真正交心的是在十六岁之后,南宫曦牺牲之后……
“十几年了。”南宫曜道。
“是啊。”轩辕凌霄浅笑点头,不由感慨:真是一晃眼的时间。不过,轩辕凌霄疑惑,不解地问:“为何突然问起这个?”
“无事,”南宫曜淡淡地看了轩辕凌霄,又道:“万事小心。”
“嗯,你也不要再见到哪有有刀就往哪里冲了。”轩辕凌霄点了下头,半开玩笑地揶揄道。
南宫曜没再接话,甩了一下马鞭让马儿跑了起来。
“王爷和将军聊什么了?”一直跟在南宫曜二人身后的夏琉璃见南宫曜走了,便驱马与轩辕凌霄并肩,状似无意地问。
“不过闲聊。最后一刻的轻松。”轩辕凌霄想了想又苦涩一笑:“不知这一战又要打多少天,是场苦战啊。”
“是苦战,但若这一战胜了,之后便会轻松许多。”夏琉璃微微一笑,眉间流露出的是坦然的自信,斜眼笑看轩辕凌霄道:“王爷是要干大事的人,这点觉悟都没有可不行哦。”说罢便驱马向前去了。
轩辕凌霄本就因有南宫曜这一良师益友已是大幸,现在又突然多一个天赋异禀的军师在一旁时不时的提点,可谓是非常幸运的了。
咣当咣当——廉夜安在箭筒里一边要适应摇摇晃晃的马又来躲撞来撞去的箭,偶尔撞到那锋利地箭头上吓得她直往后窜,最后瞅准一个机会跳到了一支箭柄上死死地抱住,终于不用那么难受了,就是不知要抱到什么时候才能解脱。
廉夜安抱着箭柄往上看,透透层层交错箭羽只能看到有一个模糊的人影,不过听声音应该没上错马,还有刚刚轩辕凌霄说什么来着,什么叫做“看见哪里有刀就往上冲”?
靠的!
南宫曜这傢伙不是昨晚刚和自己说比以前哪种不要命的打法要收敛好多了吗?
往刀尖上冲?
不还是玩命吗?
这哪是南宫曜说的不一样啊!
廉夜安这在心里还没吐槽完呢,马突然剧烈地摇晃起来,廉夜安赶紧抱稳箭柄。
“杀!”这时南宫曜有力地一声振聋发聩的低吼,与此同时四面八方传来了震耳的马蹄奔踏的声音和士兵们整齐的吼叫声。
廉夜安被这千军万马奔腾的声音刺激地整身毛都竖了起来,耳膜都快被振破了,这就是最真实的战场,光是听这嘶杀的声音廉夜安就心惊肉跳,这要是把她扔进兵堆里,她都不用人家冲完过,她就直接被吓得腿软瘫地上任由敌人捅了。
“南宫曜!你受死吧!”一个北伐将领持着长枪直向南宫曜刺去,南宫曜闪身躲过,抽出腰间的白狼一挥砍落长枪,两人一来一回对决起来,那北伐将领明显就不是南宫曜的对手,招招处于他的下方,在南宫曜对付眼前人的时候,侧身又刺来一枪,南宫曜仰身躲过,长枪擦过他的银甲发出刺耳的锐声,这一声可把箭筒中的廉夜安吓得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南宫曜,今日我兄弟二人定取你项上人头。”两名北伐就将军各守南宫曜一侧,面目狰狞地大放厥词。
白狼刀在南宫曜手中一转轻而易举地砍下了一个趁机刺过来的小卒的头颅,银光闪烁的冷刃上流淌着鲜红的血液,南宫曜冷眼看着两名北伐将领,道:“不自量力。”
伴随着锐利惨绝的嘶杀声鲜血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漫开来,这对嗅觉异常灵敏的廉夜安来说无疑是一种刺激,廉夜安感觉自己的脑袋都快炸了,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鲜血喷溅在南宫曜冷漠的脸上,刚刚冲他嚣张的两个北伐将领的头颅已掉落在他的马下,迅速失去血色的脸上铜铃一般大的瞳孔死死地瞪着马上的南宫曜,南宫曜的眼底如死潭一般死寂无光,目空着一切,手起刀落间又砍杀了无数的失了两名重要将领的北伐军齐齐举刀攻向南宫曜。
南宫曜就感觉耳边没有半点嘈声,敌军义愤填膺的攻杀他的口号声被隔绝在他的世界之外,他只能看到他们倒下的身体,掉落的头颅,还有流淌的血液,没错,流血是没有声音的,死亡也是没有声音。
不过刹那间,南宫曜的银甲已染尽了鲜红,白狼上的红血就没有断过,围着南宫曜的士兵也越来越多,不过一尺之内都没人敢击上去。
“该死,他们这时要堵死阿曜。”轩辕凌霄被一众小兵围堵着,杀了一批别一批就涌了上来,只能远远地看北伐将领围攻南宫曜却无法上前去替他解围。
“王爷!先专注眼前!”夏琉璃长鞭抽落了一个攻向轩辕凌霄的士兵,同时面带忧愁地看向南宫曜的方向,本来他们计在将北伐的大军诱导到这一边,让他的大营空缺,然后断他们的退路,真正来个瓮中捉鳖,,可眼看计划正顺利地进行着,走投无路的北伐军却死盯着南宫曜一人,还将人往他们大营诱导,看样子南宫曜是不会打信号进入最关键的一步。
然而,夏琉璃想错了,南宫曜在被重重包围的情况下依旧朝他们打出了继续计划的信号,南宫曜的魄力令夏琉璃敬佩,拿出怀中的黑色小旗准备按南宫曜的指示下令。
“不行!”轩辕凌霄见夏琉璃拿出黑色曜小旗就知道她想干嘛,一剑击毙一排的士兵,抓住夏琉璃想要举旗的手厉声道:“阿曜还在,你想干嘛!”
“你没看见将军在打信号吗!现在不举就没有机会了!”夏琉璃不顾轩辕凌霄的反对挣脱开轩辕凌霄的手,举起了黑旗,呵道:“弓箭手,投射手准备!”
令声刚下,几十辆三天紧急赶制的远程大炮与弩弓机被推在大军前,砰砰砰几响,河上两军各种搭起的桥被炸毁,北伐大数军兵被堵在了浅河东煌营地这一边。
这时黑旗再一举一落,东煌军整齐地退到炮火之后,万支特制的穿心利箭齐发,北伐军无处可躲皆中箭倒下,无数炮火穿过浅河砸在了北伐营地上,残落在炮火连天的浅河端的只有北伐将军以及一小队重要将领,还有南宫曜。
南宫曜冷眼看着飞向自己的无情炮火,脸上没有半分动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