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尽染天际,无色的雨在漆黑的夜里无声地下着。
廉夜安独自绻缩在昏暗房间的角落,反复地思考着自己对南宫曜说的那堆话。
她既为自己终于把压在心里的话说出而开心,同时也在为自己的冲动行为可能会引起南宫曜的反感而害怕。
廉夜安觉得他俩现在就面临着一特现实的问题:无法互相理解,三观无法共鸣。
她的所有行为在南宫曜眼里都是在惹事,在闯祸,而南宫曜对她一味的付出对她来说又是一种无形的压力,廉夜安希望两人的平等的,但在两人的感情,南宫曜总是占领高位的,而她只能仰望……
廉夜安知道,那个能和南宫曜一起站在感情高位的人不是她,但她也不想成为这段感情中卑微的那一个……
跟随百里离开虽非她所愿,但仔细一想,这次离开或许会成为她与南宫曜这段感情的一次沉淀或是终点,剧情终会在夏琉璃强大的女主光环下走向正轨,而她也只会是芸芸众生中不起眼的一个,如今想做的无非只有二:一是保护好两个弟弟和小丫鬟,二是让南宫曜避开惨死的结局。
而她的最终结局最差也就是带着两个弟弟干脆利落且实相圆润地消失在南宫曜和夏琉璃的视线范围内,然后带着两弟弟谋生活。
所以廉夜安想得很明白,也很透彻,会拜百里为师,主要是为了南宫曜,为了避开其惨死结局,医术是必不可少的,而她离开以后可以走重操旧业的路,摆个小摊收收诊金也是可以的。
只是……
廉夜安起身,走到窗前,外面雨就没停过,院中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只有已经掉完叶的枯树,落南宫曜到现在也来,应该也是想让二人各种安静一下,然后再好好谈一次。
只是出征在即,这件事注定淡不出什么结果,南宫曜不愿放手,她是一定要走,再这么谈下去只会影响南宫曜出征的情绪,这种情况是谁都不想看到的。
“呼——”廉夜安深呼了一口气,默默下定了决心,缓缓地关上窗户,隔绝了窗外的冷气,走到书桌前,点燃一盏油灯,铺好宣纸,拿出毛笔,几滴水晕在砚台晕开,从未像此刻这般郑重地下笔。
再晚些时,小昭送来晚膳,告知廉夜安,北伐军已攻至青城,轩辕凌霄抵死不愿弃城,皇上命南宫曜明天就带兵支援青城,南宫曜已经赶往军营点兵,临行时会回府一趟。
廉夜安并没有就此事发表任何意见,而是对小昭说:“小昭,我之后要随师父离开,你能答应我照顾好自己,照顾好阿瑾和阿琮吗?”
“小姐!将军是不会同意您离开帝都城的!”
小昭有听说百里要带走廉夜安的事,这让她心很乱,有种廉夜安这一去就不会再回来的心慌。
廉夜安拍了拍小昭的手背,浅笑不语。
半夜,凉意更甚,廉夜安站在窗前,今夜的天空太过黑沉,有种看不到尽头的恐慌,廉夜安收了收心情,两指在窗柩上有节奏地敲响,这是南宫曜教她的呼唤暗卫的方法,漆黑的夜里并没有出现任何身影。
廉夜安松了口气,关上窗户,披着一件深色的披风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房间。
先是来到了小昭的房间,将一个信封放在了她房中的桌子上后悄然离开。
再来到了双胞胎住的院子,书房内还亮着一小处的灯火,廉夜安便拐了个弯没去卧房,去了书房。
书房的窗台上倒映着一个小小的身影,廉夜安不用猜也知道是谁,轻轻的推门进房,果然,廉怀瑾端坐在书案前,案上堆满了书籍。
听到声响的廉怀瑾抬起头,见是廉夜安,疑惑地问:“你怎么来了?”
廉夜安浅浅一笑:“来道个别。”
啪的一声,廉怀瑾手中的书掉落,两人四目相对,一阵静默。
廉怀瑾急切地起身,走到廉夜安的面前,问:“现在?不是说过几日再走吗?为什么这么突然要走?”
“出于种种考虑……”廉夜安没有多解释,扯着嘴角努力让自己笑得自然些,道:“干嘛这副表情,又不是不会见了。”
廉怀瑾是什么表情?连他自己都不愿相信,自己竟然在听到廉夜安要走的话后哭了……
没有发出哭声,眼泪也被使劲地往回收,只是小孩的身体做不到抑制情绪,下一刻,眼泪还是夺眶而出。
“我熟悉的阿瑾可不是个会随便哭的男孩子。”廉夜安拿出手帕擦去廉怀瑾的眼泪,她原本已经干涩的眼眶也在这个时候再次变得湿润。
廉怀瑾抢下手帕,自己胡乱地擦,说:“阿琮已经睡着了,我去把他叫醒。”
廉夜安拦住了要跑出去的廉怀琮,摇头说:“不用了。”
“你不和阿琮告个别再走吗?!”廉怀瑾急问,谁都知道廉怀琮有多喜欢廉夜安这个姐姐,如果廉夜安就这么一声不响地离开,廉怀琮得多伤心啊。
廉夜安明白廉怀瑾的意思,拿出两份信和一个小包袱放在他的手上,道:“一封是给你和阿琮是,明天再看吧,如果现在叫醒阿琮,他肯定会又会哭成一只水包子,他和你不一样,小孩子的世界没有很多弯绕,你只要告诉他,姐姐是出门治病了,治好了就会回来,让他乖乖念书等着我回来就行,他一向很听你的话。”
廉怀瑾捏着信封,低头不语。
廉夜安吸溜了几下鼻子,微微抬起眼睛去看天花板,不让自己的眼泪流出,她继续说:“第二份帮我转交南宫曜,怕他房间有暗卫守着,我就不去了,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在里面了。”
末了,廉夜安在廉怀瑾面前蹲下,摸着他的头说:“再替我转告他们,对不起和谢谢,原谅我的不辞而别,这是我唯一想到的能够两全其美的办法了。”
廉怀瑾的眼泪落在了信封上,他找不到理由留下廉夜安,也没有能力护住她,他只能用力地点点头,答应廉夜安的要求。
廉夜安泪划下,嘴角却再笑,她轻轻地捏住廉怀瑾的脸颊说:“今日事情太多,你对我那般剖白,我却什么都没能对你说,现在我想说,阿瑾,你辛苦了。”一个人走过了一次各种的苦难与悲痛,却在人生最高光的时刻,一夜回到了苦难的起点,眼睁睁地看着各种悲剧地再次发生,却阻止不了的无力感比任何时候都要痛苦。
廉怀瑾一字未说,只是眼泪滴得更凶了,廉夜安轻轻拥抱了一下廉怀瑾,轻声道:“再见啦,等我身体好了,我就偷偷跑回来找你们……”
南宫府东厢客房中,楼小小神筋较细,窗台和屋顶传出的滴答雨声,吵得她无法入睡。
叩,叩,叩!窗台传来响声,楼小小以为是雨下大了并没有理,继续闭着眼睛数羊。
叩叩叩!叩叩叩!这次声音急促了些,楼小小悠悠地睁开眼睛,声音没有停歇反而一次比一次急促,楼小小无声地翻身下床,轻脚走到窗前,警惕地先打开一条缝,半张大脸突然晃到缝前,楼小小吓得差点将窗户重重砸下。
很快,她就看清了来,把窗户全部打开:“廉夜安?你来干嘛?”
“呵呵呵……楼姑娘,哦不,小小师姐,我们跑路吧。”廉夜安怀里抱着个小包袱,笑得一脸灿烂地说。
“哈?”楼小小啪的一声把窗合上,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可事实是她连觉都还没睡,哪来的梦。
重新将窗户开口,廉夜安依旧笑得一脸的灿烂,看到她,便又重复道:“跑路吧,小师姐。”
楼小小扶额,不知道该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