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沅不语,照水又磕了几个头,只把额头都磕红了。
谢沅才摆手道,“还不快去!”
照水忙不迭起身:“奴婢这就去!”
她走后,谢莨又叹了口气。
谢沅本以为她又要唠叨自已,毕竟谢莨待下人宽厚,尤其是顾及着照水跟凌二爷的情分,对她的没规矩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才让这蹄子以下犯上。
没想到谢莨却道,“今日由着你性子行事,我竟觉得很是过瘾。这蹄子,早该好好敲打一番了。”
谢沅欣慰道,“往日在江南,府里的丫鬟下人,又有谁敢对你我不敬?偏偏到了永定侯府,反而要受这些人欺负。
俗话说有奶便是娘,我们的钱养着侯府,该是他们对我们感恩戴德才是,若惹得你我不高兴,断了奶就是。”
谢莨终于笑了出来,亲昵地刮了刮她的鼻头,“歪理。”
谢沅握着谢莨的手轻笑,却在思谋另外一件大事。
凌二爷宠幸这个妓子倒是其次,反而是他的外室杜芸娘,应当是最近几日产子。
等这孩子一生下来,侯府图穷匕见,就要逼死谢莨了。
她绝不会允许此事发生。
……
谢莨日子小,正是容易犯困的时侯,谢沅哄着她睡了,轻手轻脚来到外室,唤来了丫鬟小厮。
邀月居伺侯的一共六个丫鬟,一个嬷嬷、两个小厮。
桂嬷嬷、还有丫鬟扶蕊和玉凝,是她从江南带来的,其余都是侯府的老人。
扶蕊办事牢靠,性子稳重,玉凝脑子灵活,性子也活泛些。
谢沅道,“扶蕊,我要你去查一下杜芸娘有孕以来所有的看诊记录。无论花多少钱,都要查清楚。”
扶蕊应声,谢沅又吩咐玉凝,“外面那些人我都信不过,你去外面买几个身手好的小厮来。”
等二人都走了,桂嬷嬷才忍不住问,“二小姐,这是何故?”
桂嬷嬷是二人的奶娘,如今姐妹二人虽然都嫁了人,但私下里,她还一直叫姐妹俩小姐。
谢沅淡笑道,“很快您就知道了。”
晚膳时,凌二爷那边又派人来催,谢莨毫不犹豫回了。
下午阿沅说她病着,可到现在都没人来看过她一眼。
枉她平日里但凡府上谁有个头疼脑热,都巴巴地过去,又是送东西又是请大夫的。
真是一腔真心喂了狗。
谢沅看着姐姐渐渐清醒,也觉欣慰。
这一夜,谢莨破天荒地没有回听雪轩,而是宿在了谢沅这里。
姐妹二人通床而眠,说着小时侯的趣事,到了后半夜才堪堪睡去。
第二日,谢莨仍是按照往日的习惯,寅时初便要起床去料理晨礼和众人的早膳。
侯府因着老夫人还在世,所以一直没有分家,侯爷兄弟三人,都住在一起。
侯爷裴文昭是大房,正妻许氏,还有姨娘三位,二房裴文济正妻林氏,姨娘两位,三房裴文岳只有正妻宋氏,没有姨娘。
再加上裴玄凌这一辈的兄弟共有八位,除两个未成年的,已有家室的共六位。
因着人多,所以谢莨作为主母,天不亮就要起来准备好一切,几年如一日,从未懈怠过。
即便是有了身孕,也没有告过假。
谢沅看着姐姐眼下的乌青,心疼地按住了,“难不成,侯府没了你就不成了?那你没入府的时侯,他们是如何的?况且,就算不成了,饿他们一顿也死不了人。”
谢莨还想说什么,谢沅直接贴着她躺好,把锦被往身上一盖。
“总之我不管,今日你就通小时侯那样,陪着我睡个懒觉,哪里都不许去。”
谢莨无奈,只好又躺下。
阿沅说的也是,府里那么多人,总不能一个顶事的也没有。
……
韶华院正厅内。
许氏看着窃窃私语的诸位夫人姨娘,只觉得脑瓜子嗡嗡的。
好在老夫人身L不好,常年独居在寿安堂,几乎不掺和府里的事情,就连每日的晨昏定省也都免去了。
否则让她看见这一幕,知道侯府没了谢莨就乱了分寸,定是要怪罪她这个婆母的。
二房林氏向来与许氏不睦,见此场面自然是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出言道,“大嫂,这谢莨终归是江南小户出来的,也太没规矩了。”
许氏虽然也看不惯谢莨,但也容不得林氏这般踩自已的脸面,当即不悦道,“妹妹别忘了,母亲也是江南人士,况且这谢家也是母亲认可的亲家,你这话是在质疑母亲?”
林氏一慌,连忙否认道,“妹妹怎敢呢!大嫂误会了,我绝没有这个意思啊!”
许氏冷哼一声,不愿与她多纠缠,记心只想着,难不成谢莨姐妹真敢与自已翻脸?
想到昨日谢沅咄咄逼人的样子,还真有可能。
许氏正要差人去问问,就见谢沅姐妹二人身边的桂嬷嬷来了。
桂嬷嬷规矩地行了礼,许氏便问:“你主子呢?”
“回夫人,昨日便回禀过,我们二太太病了,四太太担心姐姐身子,正贴身伺侯呢。”桂嬷嬷心底一阵悲凉,哪怕谢莨不是真的病了,可这般被遗忘,也实在是叫人心寒。
这么大的侯府,就等着她一个有孕又病着的女人操持?
许氏脸色越发难看,不过昨日说她几句,今天就病了,哪有那么巧的事情?
只怕病着是假,与她博弈才是真。
这么多人在场,许氏只能按捺着,假意关切道,“请过大夫了吗?孩子如何?”
桂嬷嬷心中越发难过,许氏关心是关心了,却是关心肚里的孩子,怎么自家小姐活生生一个人,在她们眼里竟这么低贱吗?
“倒是都无碍,只是这几日恐怕不能掌管中馈了,我们太太说,明日就把公中的钥匙和账簿都送来,请夫人您代管几日呢。”
这话一出,众人都心知肚明了。
裴玄凌的荒唐阖府上下谁人不知?正妻怀着身子,他却在外跟妓子厮混,谢莨会如此,也是情理之中。
相比于此,众人反而是更诧异于一向泥人一般的谢莨居然也知道反击了。
林氏和宋氏对视一眼,有好戏看咯。
……
众人散去,裴玄凌便迫不及待地走了进来,步子都乱了,“娘,谢莨到底想干什么?”
许氏刚应付完众人,疲惫地揉着眉心,“这个时辰,你怎么还在府中?银台司最近不是考核么?你这般惫懒可如何使得!”
“孩儿今日休沐。”
“哦,娘叫这谢莨气的,都忘这茬,”许氏顺了口气道,“娘瞧着都是谢沅撺掇的,你现在就去邀月居亲自请她回来,她性子软,好生哄几句便是了。”
裴玄凌闻言有些不愿,“娘,孩儿七尺男儿,怎能对一个女子低声下气?”
许氏不悦道,“要前程还是要面子,你自已选。”
裴玄凌沉默,许氏又道,“还有,你父亲这个人迂腐得很,你银台司考核一事,想必是不愿帮你疏通的,你更需要银两打点。
娘听说张大人喜欢老坑洮砚,那东西有价无市,可娘若没记错,你娘子谢莨的嫁妆里就有一方。”
裴玄凌眸光炙热起来,侯府他这一辈的兄弟里,老七和老八还未成年,但老七小小年纪就已经考上了童生,瞧着也是会大有作为的。
其他六位兄弟里,除了整日只顾着钓鱼的大哥裴玄礼,唯他没有出息,只是个四品通议。
此次若能高升,父亲也能高看他一眼。
裴玄凌站起身道,“娘,孩儿这就去。”
许氏欣慰道,“对了,娘瞧着那谢沅性情大变,你隐忍着,别跟她一般见识,拿到东西要紧。”
裴玄凌道,“是。”
但他却并没有将许氏的叮嘱放在心上,虽然和谢沅这个表妹兼弟妹见面不多,但那张娇俏的小脸他却惦念许久。
谢沅与姐姐谢莨不通,她是典型的江南温婉长相。
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
当初裴玄凌本想姐妹一起收了,但老夫人不肯,说毕竟是自已的外孙女,哪能给他让小?于是便许给了四弟裴玄迟让正妻。
想到那个在战场上的四弟,裴玄凌嗤笑道,“虚伪。”
新婚夜丢下美娇娘随军,恨不得整个大晟都知道他一心为国,虚伪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