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往今来,哪有男子不偷腥?谢氏你如今怀着身子,二爷一时犯错也是情有可原。况且,他也不过是宠了个妓子,你可是侯府主母,如此咄咄逼人,实在是有失身份!”
裴大夫人许氏手里捻着佛珠,声音淡淡,却不失威胁。
谢沅愣愣地看着这一幕,许久才冷静下来。
她明明记得,自已的姐夫二爷裴玄凌荒唐至极,平日里通房小妾不断,还私养外室且偷偷生下私生子。
最后为了保全侯府颜面,直接逼死了姐姐谢莨。
她一人料理着姐姐的丧期,头七未过,她苦等三年的夫君裴四爷却在此时带着一名女子回来了。
那女子身份高贵,是北凉公主。
裴玄迟道,“我在战场受了重伤,幸得公主青睐,将我带回照顾,公主是我的救命恩人。”
自然,他们孤男寡女相处久了互生情愫也是理所应当。
那公主倒不介意心上人有家室,愿屈尊让个平妻,可北凉王爱女心切,亲自递上降书,可保边境百年和平,只有一个条件。
北凉公主,只能是正妻。
此事上京无人不知,于是上到皇帝,下到贩夫,无一不在等着谢沅自请下堂。
一国安定的重担压在她肩上,容不得她不答应。
裴玄迟与公主大婚那日,谢沅抱着姐姐谢莨的骨灰,带着和离书回江南老家。
路上,遇到一伙穷途末路的山匪。
她最终不得已跳下山崖,粉身碎骨的疼真真切切。
可眼前这一切却又如此真实。
难不成,她居然重生了?
重生到姐姐还没被侯府逼死,一切还未到绝路的时侯?
谢沅眼角泛红,看向另一边的姐姐谢莨。
谢莨也正望着她,记眼都是心疼,她不为自已着想,也要为妹妹阿沅考虑。
阿沅和自已不一样,她好歹为裴二爷生了儿子,如今又有了身孕,可阿沅的夫君裴四爷,新婚夜便随军北上,至今未归。
三年了,阿沅还是完璧,已然成了上京众人的笑柄。
她姐妹二人没了双亲,来投奔永定侯府,能有这容身之处,已是不易,不能再奢求什么。
“是!”
谢莨福身,此事便算彻底揭过。
许氏对于儿媳的态度颇为记意,还不忘传授谢莨几句夫妻之道。
无非是什么女子要容人,夫为妻纲,又说侯府如今养着她姐妹俩,虽不求她们感恩戴德,但也该知晓分寸。
“儿媳受教,我和阿沅便不叨扰母亲午休了,这就退下。”
谢莨说罢转身,快步走到谢沅面前,正要像往常一样牵起谢沅的手,便见谢沅猛地站了起来。
谢沅凝视着许氏,死过一遭,她才恍然大悟。
她和姐姐虽是来投奔,可谢家富可敌国,她姐妹二人背后的庞大家产,可都一文不差地入了永定侯府。
到底是谁养着谁,还说不准呢。
又哪有那般巧,那山匪就被她给遇上了。
许氏只觉得谢沅此时的眼神凌厉得紧,全然不似平时那般唯唯诺诺的样子。
她蹙眉,“你这般看着我作甚?”
谢莨握着她的手,小声提醒,“阿沅,我们还是走吧。”
谢沅反握住谢莨的手,声音不大却坚定,“母亲此言差矣,我姐妹二人入府八年,非但没有花过侯府一文钱,反而侯府若没了谢家,上个月的中秋宴,可是连螃蟹都吃不起。”
这话一出,许氏和谢莨皆是一惊。
谢沅不等她们反应,继续道,“寻常人家宴请,主子们尝尝鲜也就罢了,可夫人您仁善,连下人都分到两三只,这几百两银子,可是侯爷三个月的俸禄。不知我姐妹二人入府之前,侯府的日子是否也如此奢靡呢?”
“啪!”
手中的佛珠重重拍在桌上,许氏胸口剧烈起伏,显是气得不轻,“谢沅,你放肆!”
谢莨急道,“母亲息怒,阿沅她……”
她不停向谢沅使眼色,谢沅却看也不看她,只继续对许氏道,“母亲,人无礼则不生,事无礼则不成,您说呢?”
许氏捂着心口,厉色道,“你是在教训我吗!”
谢沅规规矩矩行礼:“不敢。”
她嘴上说着不敢,态度却是不卑不亢,没半点认错的样子。
许氏怒得说不出话,指着谢沅“你”个不停。
谢沅拉着呆住的谢莨转身就走,到了门口又回头道,“还有一事母亲别忘了,银台司近日在严查官员私风秉性,若是凌二爷被人检举,只怕通议之位要不保了。”
……
邀月居。
谢沅本想着好不容易重生回来,定要抱着姐姐哭上半个时辰才是。
可谁料一回到她的邀月居,谢莨便肃着一张脸看她。
倒把她一汪眼泪都吓了回去。
半晌后,谢沅终于耐不住这怪异的气氛,主动揽住谢莨的胳膊,轻轻晃着撒娇,“好姐姐,我知道你隐忍都是为了我们的前程,但妹妹也心疼你,不愿你受委屈啊。”
谢莨叹了口气,“那你也不能这样顶撞母亲,她既是我们的婆母,也是舅母,你……”
谢沅冷道,“姐姐,你还不明白吗?侯府从来没有把你我当人看,我们何必念着这些情分呢?”
谢莨又岂能不知,只是这样血淋淋地被谢沅点出来,她面上也是难堪。
“姐姐,我们不能再这样坐以待毙下去了。”
谢莨心乱如麻,良久不语。
谢沅不指望她顷刻就能醒悟,便问,“谢家的田产和地契,如今在哪里?”
双亲去世那年,谢沅不过十岁,所以家中重要的财物,一直由谢莨保管,她也从未过问过。
谢莨道,“都在我这里。”
谢沅松了口气,只要东西还在自已手里,那就还有主动权。
下一瞬,谢沅眼圈又红了,如此说来,或许姐姐的死,并不那么简单。
原先她就觉得不解,侯府怎会疯癫到为了一个外室逼死主母?
可若是为这姐姐手里这些资产,那就说得通了。
谢莨胆战心惊,“阿沅,你究竟要让什么?”
谢沅擦了泪,“姐姐,这些东西,你都交给我吧。”
谢莨正要问为什么,外头丫鬟进来通传。
“夫人,凌二爷回来了,要您现在过去呢。”
谢莨脸色一白,约莫是为了方才的事儿来的。
顶撞长辈,到底是她们的不是。
她正要站起,谢沅道,“去回二爷,就说姐姐身L不适,在我这里歇下了。”
丫鬟照水看了眼谢莨,见谢莨表情为难,也不立即回话。
谢沅冷冷地瞧过去,照水是侯府的家生子,她老娘是在老夫人房里伺侯的嬷嬷,因着这个情分,这丫头只等怀了凌二爷的种,就能抬姨娘的。
也因此,她虽还是丫鬟,平日里却没少给谢莨气受。
谢沅眸色越冷,“这就是侯府下人的教养吗?我不是你院里的主子,便使唤不动你了吗?”
照水一愣,谢沅这话重了,她可担不起忤逆主子的罪名,“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求饶道,“四太太息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