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子骞双眸微微一沉。
对了，这才是苏蔹月，这才是那个整日冷着张脸看不上他的苏蔹月。
即使她一身流言蜚语，却仍然一副淡然，孤高绝俗之态。
他厌恶极了。
不过是个落败将军之女，是他父亲坚守信义，是他想给她一个容身之所。
结果她竟敢如此待他，实乃可恨！
卫子骞一步步走向王婆婆，俊美的脸阴沉可怖，记眼轻蔑之色。
“去告诉世子妃，孤夜漫长，日后好生受着吧！”
王婆婆得了令，躬着身子，眼神飘向小榻上神色得意的女子。
连连笑着应道：“是是是，世子爷息怒，老婆子这就去回话。”
说完，便转身忙赶着退了出去。
王婆婆脚步欢快，今日她这差事，办得可当真是漂亮。
攀上这么强硬的主子，她老婆子以后可是飞黄腾达了。
屋内，卫子骞双手负立，闭上眼睛，长吁一口气。
再次睁眼时，看向季雨兮的眉目变得柔和。
“我去叫你的婢女过来伺侯你。”
季雨兮看向那张棱角分明，鼻梁高挺的脸，露出一个甜甜的笑。
“子骞哥哥，你的衣袍都湿透了，刚好我前几日为你裁剪了一身新衣袍。”
“一会儿让春桃给你送去吧。”
卫子骞心口一暖，嘴角牵出一丝笑意，“好，你让人让的衣袍，总是合身的。”
季雨兮脸颊嫣红，害羞地垂下眸子，“子骞哥哥，你喜欢就好。”
卫子骞微微颔首，又叮嘱几句，便转身走出寝卧。
庭院内，滂沱大雨还在继续。
卫子骞从怀里掏出那朵芙蓉花，随意地扔在地上。
花朵贴在地面，泥泞再度裹上花瓣。
在大雨的拍打下，娇嫩的花瓣片刻便被拍的稀碎。
卫子骞嘴角微扬，轻哂一声，记意地转身离开。
世子府邸内。
大堂的宾客早已散去，只剩一众下人在收拾残羹剩饭。
今日的喜宴上，所有人亲眼看着他们的世子爷扔下宾客，朝着永恩侯府跑去。
背后的事情，不言而喻。
矮瘦的小厮边收拾桌子，边叹道：“哎，这世子妃也挺可怜。”
“新婚之夜，爷居然跑永恩侯府去了。”
另一高个小厮冷哼一声，“可怜什么？活该的！”
“要不是咱们世子爷心善，她一个落败武将之女还真能当上世子妃不成？”
矮瘦的小厮接道：“话也不能这么说，燕凌关一役，至今未有定夺。”
“苏将军此前，也曾立下不少汗马功劳。”
高个小厮：“切~那不过是运气好。”
“要我说，就是她父亲急功冒进，误判才害死燕凌关那两万将士。”
“还连累二皇子殿下，也被……”
矮瘦小厮手中碗筷一抖，立马怒斥，“嘘！你不要命了！”
“陛下都下令不准再提此事！”
高个小厮自知失言，立马噤声，加快手中动作，收拾起一批碗筷退了出去。
灵芝躲在廊柱后，眼泪婆娑，牙齿紧咬着嘴唇，不让自已哭出声响。
她家大将军英勇善战，获得多少功绩，怎么会拿将士的性命开玩笑。
她家将军夫人心地善良，救济灾民，怎么现在反而连大门都不敢迈出去。
她家小姐姿容秀美，才情无双，怎么就成了人人唾弃的对象。
还有她家大公子，那样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尸骨悬挂敌军城墙之上。
晶莹的泪珠顺着脸颊滚落，灵芝视线一片朦胧。
突然一道模糊纤细的身影，出现在她眼前。
一只冰凉的手，替她擦拭掉眼前的泪珠。
“这么大了，怎么还在哭。”
灵芝委屈极了，再也压抑不住，失声哭了出来，“小姐……”
“我们走吧，咱们不要当这个世子妃了。”
“灵芝可以出去刷碗，洗盘子，照样可以养活你。”
苏蔹月手中动作一顿。
垂下眸子，替自已擦了擦眼角的泪珠。
勉强扯出一抹笑，“傻丫头，离开这里难道就能安稳度日了吗？”
出口的嗓音沙哑，显然之前是哭过的。
方才的那些话，其实她早就听到了，不止是世子府的下人。
整个康州，乃至西陵国，都是这样的声音。
她已经听到太多太多……
“灵芝，你若是想过安稳日子，过些时日，我便找机会将你送出去。”
“你若能觅得良人，我也替你高兴。”
灵芝一听。
立马抬起两只袖袍，胡乱擦干脸上的泪珠，“奴婢不走！”
“奴婢是夫人捡回来的，自幼在将军府长大，奴婢便是死也是将军府的人。”
“小姐，你别再说这种话了，这比要了奴婢的命还难受。”
苏蔹月不由得苦笑一声，“好，那咱们以后通生共死。”
灵芝一听急了，“呸呸呸！奴婢可以死，小姐可不能死。”
“咕咕咕~”苏蔹月肚子饥饿的发出叫声，打断两人的对话。
苏蔹月拍了拍饿扁的小腹，“再不找吃的，一会儿剩菜都没有了。”
“指定先被饿死了。”
灵芝回过神，这才想起她是干嘛来的。
“小姐，你在这等着。”
“我方才就瞧好了，大堂最里面的那桌，剩的最多了。”
说完灵芝便溜了进去，挑了几样没被动过的剩菜，打包装了起来。
两人回到寝卧，简单用过膳后，王婆婆才回来。
苏蔹月慢条斯理地擦着嘴角，余光瞥向王婆婆，示意她说。
王婆婆嘴角微微抽动，明明就是个不受宠的空壳子世子妃。
怎么总感觉后背发凉，瘆得慌。
“咳咳。”王婆婆清咳两声，模仿着卫子骞的语气。
“世子爷说了，这日后孤夜漫长，世子妃好生受着吧！”
苏蔹月没有说话，捧起一杯热茶轻吹着热气，脆嫩的茶尖慢慢在水中展开。
升起的热气，氤氲着她漆黑的眸子。
乍然一看，好似因难过而浸出泪花。
王婆婆瞧着苏蔹月泛红的眼尾，心里乐开了花，还在装清高。
这离了男人，不哭才怪呢。
“哎呀，世子妃你也甭难过，我家季二小姐是个大度的。”
“你若是肯向她说些好话。”
“指不定啊，季二小姐发发善心，还能帮着劝慰世子爷一些。”
“我家季二小姐，每次都能把世子哄得开开心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