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蔹月轻抿一口热茶，眸色晦暗不明，“这些话……”
苏蔹月略一停顿，深沉的秋眸审视着王婆婆眼底的情绪。
“是季二小姐要王婆婆代为转达的吗？”
她的语速轻缓，从容不迫。
王婆婆倒三角的双眼一缩，心跳不由得慌乱加速跳动几下。
真是神了。
王婆婆装傻充愣，赔着笑，“世子妃说哪里的话，老婆子也是心疼世子妃啊。”
“这女人若是讨不了男人欢喜，日后这吃饭都不香了，走出门啊连腰杆都挺不直。”
“若是不能再生个儿子，哎哟，那还算个完整的女人吗？这一辈子岂不是白活了？”
“这要是老婆子我啊，得找湖跳下去淹死得了。”
王婆婆越说越兴奋，唾沫记天飞。
好似已经看到苏蔹月被羞得无地自容，闹着要跳湖的画面了。
苏蔹月细眉一挑，反问道：“这也是季二小姐说的？”
王婆婆捏起手帕，讪讪笑道：
“世子妃，你都误会了，我家季二小姐心性纯良，哪有什么歪心眼啊。”
“是老婆子啊，吃过的盐比世子妃吃过的米还多。”
“都是为了世子妃好。”
灵芝站在一旁，实在听不下去，双拳捏的“咔咔”作响。
她从未想过，这表二小姐居然如此厚颜无耻。
她家小姐与卫世子的婚事，整个康州所有人都明知的。
别家的世家女子，都知道避嫌。
偏偏这季雨兮，不仅不避嫌，反而理直气壮，在国子监整日缠在卫世子身后。
庶女生下的女儿，就是上不得台面！
若不是当年她家将军夫人心善，向太后求了恩赐，就凭她生母是个庶出，父亲是个副将。
她哪能有资格进国子监，通那些皇亲贵胄一起学习。
灵芝冷哼，松开拳头，“王婆婆这话说的在理。”
“说明这季二小姐，嘴皮子的功夫，果真适合讨好男人。”
“我家世子妃从小，就被将军与夫人好生教养，沾的都是书气，连太后都亲自夸赞柳絮才高。”
“这些勾栏作派确实不如季二小姐。”
灵芝一脸不屑，毫无顾忌的全说了出来。
王婆婆被抵的哑口无言，脸上一阵青，一阵红的。
一张阔口，涂着猩红的唇脂，显得狰狞，“你这小丫头片子，污蔑季二小姐不说！”
“还含沙射影谁呢？”
“那永恩侯，可是你一个小丫头片子能惹得起的？”
“老婆子今日就撕烂你的嘴！”说着，王婆婆就要撸起袖袍，朝灵芝走去。
苏蔹月细眉紧蹙。
“砰——”的一声，重重放下茶杯，瞥了王婆婆一眼。
“王婆婆是不是把世子府，当成自已家里。”
“永恩侯，我们确实惹不起，但这里是世子府邸。”
说起来，永恩侯季丰玉也是她的姨夫，曾经在父亲手下任职左副将。
燕凌关失守时，季丰玉带着父亲的求援书信回康州。
陛下立马下令，让季奉玉带领五万将领，援助燕凌关。
待季丰玉赶到时。
她的父亲，尸骨无存。
她的兄长，悬挂城墙。
而季丰玉以五万将领，大破敌军十万夺回燕凌关，那一战打的极为漂亮。
从此，一个副将加官进爵，成了如今的永恩侯。
她那庶出的姨母，也成了人人讨好的侯府夫人。
苏蔹月双眸幽幽看向王婆婆。
浅笑一声，“王婆婆不走，难道是想留在我跟前让事？”
王婆婆牙齿打个寒颤，肩膀耸立抖动几下。
明明是六月的暑天，却觉得空气都带着刺骨的寒冷。
方才那个气场，惊得她差点把她老命交代在这儿。
她弓着身子，讪讪笑着，“世子妃息怒，是老婆子多事。”
“老婆子这就回永恩侯府，转达世子妃的意思。”
说完，还不待苏蔹月回应，王婆婆双脚疾步向门外踉跄跑去。
仿佛身后张着血盆大口的巨兽，生怕下一秒就钻出来吃了她。
灵芝瞧着那矮圆的身影，跑起来像个翻滚的大冬瓜似的。
冷哼一声，“小姐，这老婆子敢在你面前装腔作势。”
“方才，就应该叫人把她乱棍打死！”
苏蔹月站起身，伸出指尖戳着灵芝的额头，佯怒道：“你啊。”
“不是说了，咱们今非昔比……”
灵芝抢过话，接着，“让人让事得低调！”
“小姐，这些奴婢都知道。”
“可是方才那老婆子说的那些话，明显就是季雨兮指使，故意让你难堪的！”
“奴婢实在是……”
灵芝越说越委屈，小嘴瘪了两下，瞧着是又要哭的样子。
苏蔹月摇了摇头。
起身安慰，“我何曾在意过这些，更何况她不就是想见到咱们哭哭啼啼的吗。”
“歇息吧，明日早些去定国公府给二老敬茶。”
灵芝吸了吸鼻尖，笑了起来，“得勒！”
“那奴婢偏不哭。”
——
瓢泼的大雨，直到后半夜时，才停了下来。
王婆婆心急如焚地跑回永恩侯府，直奔着季雨兮庭院走去。
雨后的院子，泥土散发着腥气，木制连廊溅上许多泥泞。
王婆婆站在门口，跺了跺脚，迈进寝卧内。
见着那道娇俏的身影，正坐在小榻上悠闲的品着枣羹。
赶忙走了上去，学着苏蔹月的语气转告，顺便还添油加醋的说了几句。
季雨兮瞧着王婆婆那矮圆的身影，配合着不紧不慢地腔调，杏眸霎时起了怒火。
“啪！”白色的瓷勺，被重重地扔回碗里，勺根与碗的边缘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浅棕色的羹汤被溅出几滴，掉在紫檀木的小几上。
季雨兮嫌弃的将碗推了推，怒视着王婆婆，语气加重，“行了，别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