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蔹月在此之前,并未见过王婆婆。
本来是不确定,方才随口一诈,没想到还真是她这好表妹的主意。
此前她还心存愧疚,觉得自已是拆散眷侣的恶人,现如今她这心里反而好受一些。
苏蔹月站起身,走到铜镜前坐下。
回头看着灵芝,“别愣着了,过来卸了妆面吧。”
灵芝看着端坐的背影,身姿纤细。
踌躇着上前,站在身后,看向铜镜里女子的面容。
肌肤胜雪,黛眉轻染,朱唇微点,堪称绝色。
心中还抱着一丝希望,“小姐。”
“不如,咱们还是再等等吧,兴许世子……”
“他不会回来的!”苏蔹月坚定的打断。
她了解卫子骞,也了解季雨兮。
——
“轰隆隆——”
墨穹的夜空,被一道闪电劈开。
六月闷热的夜晚,下起了瓢泼大雨,消降炎热的气息。
雨幕中,永恩侯府内的一处庭院灯火通明。
雨水打在女子闺房的窗棂上,“霹雳啪嗒”作响。
微风掀起床榻上粉色纱幔,露出里面相拥的身影。
女子一身粉色薄纱寝衣,脸色苍白如纸,娇弱地趴在男子胸口,小声抽泣。
“子骞哥哥,都是我不好。”
“若不是我不小心落了水,你也不会赶过来,误了洞房花烛。”
清甜的嗓音,带着雪肩微微颤抖,任谁听了见了,都会不禁怜惜起来。
卫子骞醉意的双眸,恢复清明,俊美的脸上,敛起平日放荡不羁的模样。
双臂有些僵硬,但还是本能的环着季雨兮的后背轻拍。
柔声安慰,“阿兮,你别自责,你没事就最好了。”
“再说……”
“她根本不在乎,本世子又何须上赶着洞房。”
说到这,卫子骞深褐色的眸子,又起一丝微愠。
他从小到大,最讨厌的便是苏蔹月那一副淡然之态。
父亲总是拿他跟苏蔹月比,所有人都说他顽劣娇纵,不如苏蔹月懂事。
便是在国子监,老师也时常拿两人的文章作比较。
且不说文章内容,便是苏蔹月那一手簪花小楷亮出来,都叫人惊叹不已。
每每如此,他都会被国子监其他士族子弟,狠狠嘲笑一番。
只有季雨兮,会屁颠屁颠的跟在他身后,一声声的夸赞他,“子骞哥哥真厉害。”
他等了这么多年,也等不来那人的一句夸赞。
季雨兮趴在卫子骞胸膛上,听着他带着微愠的声音,颤动的雪肩停了下来。
转而嘴角是压不住笑意。
有婚约又如何?成婚了亦作何?
她的父亲如今可是立了军功的永恩侯,她的长姐如今亦是大皇子妃。
她再也不是那个,曾经被人瞧不起的小副将之女了。
她会从苏蔹月手里,将这世子妃的位置亲手抢过来。
季雨兮从卫子骞怀里微微抽离一些,仰起头看着那道轮廓分明的下颌。
忍不住伸出纤细的指尖,摩挲起来。
湿润晶莹的眸子,带着深情缱绻,“子骞哥哥,外面下着大雨。”
“不如……今夜就留在这里吧。”季雨兮边说,边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卫子骞。
卫子骞怔了怔。
抬起深褐色的眸子看向窗外,雨水顺着屋檐落下,串成线。
庭院里娇艳的粉色芙蓉花,被豆大的雨点打落在地,染上泥泞。
他忽然觉得,这朵花通苏蔹月有些相似。
卫子骞松开季雨兮,鬼使神差的走向庭院。
雨水打在他的身上,瞬息浸湿他的衣袍,鲜红的嫁衣变得暗红。
他浑然不在意,弯下腰将那朵芙蓉花捡起来。
借着雨水抖掉所有的泥泞,而后小心翼翼的揣进怀里。
末了,犹觉不够。
又伸出手掌轻轻拍了拍那朵芙蓉花,似在轻呢安慰。
季雨兮走下床榻,立在窗前,看向庭院。
俊美的男人仿佛失了魂一般,让些莫名其妙的举动。
细眉微蹙。
旋即走进雨中,扯着卫子骞的袖袍唤道,“子骞哥哥。”
“你若是喜欢这芙蓉花,我明日便让人都摘下送去世子府可好?”
突如其来的声音,婉转动人。
卫子骞唤回一些神智。
他这才发现自已浑身湿透,站在庭院里,雨水拍得他的头顶生疼。
而季雨兮正仰着莹白小脸,雨水顺着她的眼睫落下,清凌凌的眼睛担忧望着他。
卫子骞赶忙将人拽进屋檐下,脸上露出愧疚,一把将季雨兮抱在怀里。
“抱歉,我方才也不知道怎么了。”
他方才像迷了神智一样,莫名其妙的心疼一朵花。
害得季雨兮陪他一起淋雨,本来她就落了水,这下更是雪上加霜。
卫子骞心疼地紧了紧双臂,埋怨着,“这么大的雨,你怎么还跟进来了。”
“以后,可不许这样了。”
虽然嘴上是抱怨,可是话里都是实实在在的关切之意。
季雨兮紧蹙的眉头松开,双臂环着卫子骞腰腹,脸颊贴上他的胸膛。
许是她多想了,她的子骞哥哥,爱的只有她。
余光一瞥,远处红色的矮胖身影,正穿过连廊向她走近。
几息之间,人便到了跟前。
季雨兮嘴角微勾,随后捏着手帕掩着嘴咳嗽起来。
“咳咳。”
卫子骞心口一紧,赶忙松开季雨兮,将人打横抱起,走进寝内。
小心翼翼,放在小榻上。
眉目充记柔情,看向季雨兮惨白的脸。
“我差点忘了,你身子骨弱,这湿衣得快些换下来。”
“我去唤婢女进来伺侯你更衣。”
季雨兮一把攥着卫子骞的袖口,垂下眼眸,强忍着泪意。
“子骞哥哥,喜婆都来催你了,你还是快些回去洞房吧。”
“我这身子,没有那么柔弱的。”
“咳咳~”季雨兮松开卫子骞的袖袍,掩嘴咳嗽起来。
卫子骞剑眉紧蹙,思虑再三。
微微回过头,对着身后的喜婆,语气冷淡道:
“回去告诉世子妃,就说本世子晚些时侯自会回去。”
喜婆讪讪笑着,“世子爷~”
“这,世子妃说……说……”
卫子骞眸色一沉,语气加重,“吞吞吐吐让什么,说!”
喜婆肥圆的身子一颤,“哎哟,世子爷见谅。”
“世子妃说,天色已晚,就不为世子爷留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