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玉镜出了茶楼,抬头一看,又是月破黄昏之际,灯火朦胧,夏日如魅影般在夜色中游荡,穿过牌坊的飞檐,钻过姑娘们的裙摆,掠过桃李的叶底,撞过秀阁的珠帘,最后散于无尽的夜空中随着一朵升起的烟花绽放出华美的颜色。
夜色,迎着街灯缓缓走来一人,在离卜玉镜一丈远的地方停下,“玉镜姑娘,是你?”
卜玉镜定睛望去,那窈窕的身影,还能是谁,“松音姐姐?”
松音不可置信地走上前来,拉着卜玉镜的手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遍,欢喜道:“玉镜果然是个美人,这样一打扮,我都差点认不出了。”
“论美貌,松音姐姐可不输给别人,我这些天正寻你呢,事情一多,总不得空暇,又不知你家住哪里,还想着遇到你了能和你聊聊天呢。”看到松音,卜玉镜有些雀跃,这几天,总不清闲,一直想着能有空和松音来个姐妹之夜,这时现在街上遇见,卜玉镜心情大好。
松音掩面而笑,解释道:“方才在路边看到柳婶拎了东西腿脚不方便,便送了她一程,这不,现在正准备回家,你的事情我也略有耳闻,想必是被那些邻里乡亲缠住了吧,所以这样晚。”
卜玉镜点点头,有些惆怅,“没办法,谁叫我自己出风头呢,自己惹得麻烦也只有自己解决咯。”
小镇里的消息总是传的分外快,松音知道她在茶楼为人占卜之事倒也不意外,一想到还有明天,后天,大后天,往后每天都要替你占一卦,卜玉镜顿觉身心无力。
本是这样的太平小镇,但也会发生人间不和谐的事情,一句惊呼“抓贼”打破了平和的夜晚,卜玉镜和松音两人循声望去。
只见一个瘦削的男人怀里抱着个东西向卜玉镜他们狂奔而来,后来一个身着锦缎的微胖的中年男子气喘吁吁地追赶而来。
夜晚街上行人本就不多,听到有贼却无人出手相助,而是纷纷让道,躲开在一边,毕竟小偷流氓,抢银盗财之事,倒也见怪不怪,无人想趟这个浑水。
眼看那人离他们愈来愈近,卜玉镜心下难定,她想帮那人捉贼,但却又感心有余力不足,正当犹豫之时,那小偷横冲直撞而来,松音身姿一转挡在玉镜前面,拦住那人。
那人躲闪不及,撞倒松音,自己也一个趔趄摔倒在地,而卜玉镜呢,因离松音近的缘故也被带倒在地,这下三人齐齐趴在地上,看着甩出的那个包裹。
松音似乎受了伤,在地上一时起不来,卜玉镜与那男人见状,赶紧爬起来去抢那包裹,卜玉镜抢先拿到包裹,那男子来夺,两人扭打争夺间,卜玉镜临门一脚,将男子绊倒在地。
那男子自然不服输,竟然眼一瞪,心一横,掏出了匕首来,卜玉镜毕竟是一介女流,力气怎敌得过男人,而一旁的松音神色痛苦又带着些焦急挣扎着想站起来帮她,旁边的路人一看有刀,更是退避三舍,离得更远。
“壮士,算我多管闲事,包裹你拿去拿去,刀剑无眼,容易伤人呀!”卜玉镜自知处于险境,于是立马认怂,好言相劝。
谁知那男子怒上眉头,并不罢休。
“救命啊!你们都没人来帮个忙吗?你们要看我死在这里吗?”卜玉镜被那男子挟制着,只能张牙舞爪地大喊大叫,她可不想这么快就客死他乡,她的好日子才刚刚来临。
只是这些看客也未免太冷漠了些,就算不想沾惹麻烦,也不能见死不救啊!卜玉镜心里又急又气,不禁感慨世态炎凉。
就在男子的刀刺向卜玉镜时,只听见哎哟一声,那男人便飞了出去,卜玉镜定睛看去,一个蒙面男人将那小贼踢出了几丈远,那贼正爬在地上疼的缩成一团。
蒙面男子将包袱丢给卜玉镜,卜玉镜连忙爬了起来接在怀中,但转瞬间,那贼捡起地上的匕首朝卜玉镜飞掷而来,蒙面人急忙上前将那匕首挡下,也就是那空隙中,贼人立马爬起来拔腿便跑了,待几人反应过来,那人已经消失无踪。
卜玉镜将松音扶起,正欲向那蒙面人道谢,却听得熙熙攘攘的人声靠近,“让开让开,贼人在哪里?”
随着声音渐渐逼近,街道也被火把照的透亮,分神片刻,卜玉镜再一抬头,哪里还有那蒙面人的影子。
“贼人在哪在哪?”一群官兵簇拥着一人而来,领头的人懒懒散散地叫嚷着,随即将目光放到卜玉镜身上。
“姑娘,是你啊!多谢你多谢你!”那群人中走来一个微胖的男子,正是方才叫抓贼的男人,他见到卜玉镜手上的包袱,忙忙上来道谢。
卜玉镜愣了一下,随后将包袱塞入他怀中,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包袱还你!”
卜玉镜本来有些恼,因为方才自己拼死拼活替他抢包袱却不见主人,原来是去报官去了,想来还不算傻,于是便也释怀了。
“你是何人呐?”那群官兵的领头人走了上来,斜眼看着卜玉镜,质问道。
“官爷,是这位姑娘替在下拦住了那贼人,就不知那贼人在哪?”那中年男子连忙解释。
“跑了,既然没事了,我就先走了,不用谢。”卜玉镜风轻云淡拍拍手心的灰,揉了揉有些酸疼的手腕。
说罢拉起一旁的松音就要走。
“站住,我还有事没问完,谁许你走了。”那领头人语气傲慢无礼,态度恶劣。
卜玉镜心底自然知道最好不要惹官府的人,于是生生压下了怒意,露出一个完美的假笑,“官爷还有何事要问?”
“你一个女子怎么能夺回贼人手中的包袱,说,你是不是跟那人一伙的?”
卜玉镜瞪大了眼,肺都要气炸了,这人脑子什么毛病,这是什么逻辑,随便就冤枉人,但依然好言道:“方才有人路见不平出手相助,这才帮我夺回了包袱,但人家做好事不留名,在各位来之前已经走了。”
“官爷,我看这位姑娘不似那样的人,既然包袱拿回了,东西也没少,您就别追究了,这是请官爷喝茶的,各位辛苦了。”那中年男子似不想再拖延此事,笑着往领头人手里暗暗塞了银子。
那领头人拿了银子,装模作样道:“既然你这么说,那我们也不好再追究,今天就先这么着吧,散了散了。”
说罢,看了卜玉镜一眼,带着手下离去。
卜玉镜深呼吸了几口气,这才压下她想打爆那人狗头的冲动,自己豁命做了好事不得利便也罢了,反过来还要被怀疑是盗贼,这口气,正常人都咽不下。
见那群人走后,中年男人面有惭愧,“姑娘,实在是对不住,你好心帮了我的忙,还要被人怀疑,在下心里过意不去,不如请两位姑娘吃顿晚安以表感谢。”
卜玉镜摸摸自己乱成鸡窝的头发,看看脏了的凌乱衣衫,想着自己脸上的颜色估计也不怎么好看,哪里还有心情吃饭,于是摆摆手:“不用了,告辞,松音姐姐,咱们走吧。”
“姑娘,既然晚饭之约不成,那便收下这个吧,看你的姐妹似乎受了伤,就当是赔偿的医药费。”那男子见卜玉镜不领情,于是掏了一锭银子,递给卜玉镜。
卜玉镜一看到银子,又见那男子眼神恳切,想着若是不收,别人可能于心难安,于是欢喜地接过银子,塞入袖袋中,“谢了,兄台!”
男子一时愕然,看着卜玉镜两人一瘸一拐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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