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江弋知道。
那天在巷子口,是他和沈槐书最后一次见面。
她不会再回来了。
江弋弃了车,独自走在夜里的长街。
他想起很多事。
很小的时候,
大人指着一个漂亮的小姑娘,
逗他:「那是你未来的媳妇儿。」
从小到大,他和沈槐书的名字就绑在一起,
有早早定下的缘分。
他也很早就知道,
他喜欢沈槐书。
那种喜欢,
是得到所有人认可的,光明正大的,
受尽祝福的。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幸福圆满。
这是他想要给沈槐书的一生。
可怎么就走到现在这一步了呢?
江弋想,可能是高考后的那场旅游,
沈槐书喝醉后,江聿小心翼翼亲吻她的脸颊。
也可能是江聿去世后,
他整理遗物,
看见江聿的日记本上,
写满他无声的喜欢。
江弋这生都会后悔,那晚他置气离开。
如果他没走,和沈槐书被埋在废墟里的,
就是他。
死的,
也会是他,
不会是江聿。
而沈槐书也无须对江聿常感亏欠。
江弋想,沈槐书的这份亏欠里,
可能也掺杂了情感,所以沉重无比。
少年时,
江弋听大人们有时笑谈。
他们说:「瞧着书书和聿儿的性子更适合些。」
他们惋惜:「是啊,
当初书书选的是江聿就好了。」
江弋心里,
长了伤口也结了疤。
他就想啊,活人永远也争不过死去的人。
更何况,这个人还是他的哥哥。
江弋始终是有执念的。
他的沈槐书,
理应是那个骄矜又有些娇气,笑起来明媚动人的姑娘。
也是那个抱着小提琴,站在台上浑身都发着光的天才小提琴手。
他多么想要带她逃出命运的牢笼,可又不知如何下手。
江弋幼稚地用了最直接浅薄的方式。
假浪荡真拙劣地流转风月,去试探,
去步步紧逼。
试探她对自己是不是真有几分情意,
逼她抛下命运的枷锁,放下对江聿的念想和负罪感。
当局者迷,旁观者不敢说。
他在这条荒唐的路上,
越走越远。
好像也有效果了呢。
沈槐书真的自由了,她也真的丢掉他了。
长街夜沉,
江弋发觉眼睛有点酸涩。
风一吹,
眼泪都要出来了。
他走了很久很久。
像要把这一生都走完。
他知道的。
沈槐书不回来了。
他也找不到她了。
江弋最后想起来。
在伦敦那四年,
沈槐书有一次去找他。
从未做过出格事的姑娘,穿上超短裙坐上他的机车。
他故意吓唬她:「你还是别了吧,这摔下去死了的话,
可一点都不漂亮。」
她最怕丑了。
可那天,姑娘硬气地抱着他的腰:「和你死一起,也不是不行。」
江弋就想啊。
这姑娘好奇怪。
可以和他死在一起。
却不愿意和他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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