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国公心中一口气憋住,呼吸有了些许不畅。
贺舒窈看着,不慌不忙地提起粗糙地陶罐水壶,给他倒了碗水,示意他别气到自己。
安国公看着她的举动,气急之后,反而冷静下来。
他调整了一下呼吸,顺着她的话问道:“外面现在如何了?”
贺舒窈对他的这份冷静是有一些佩服的,她心中一笑,收回手,慢慢给他讲了起来。
最近这些日子,外面的事情,安国公差不多都是通过高柯和那传话之人知道的。
另外,偶尔可以从那些嘴不严的狱差那里知晓一二。
长隆银号的小账房交出了一本长隆银号和四海来财有关的账簿之事,他并不知晓。
听贺舒窈说起此事,他微有诧异。
他对秦王的那份猜测,在这一刻得到了证实。
原来,他真的早已做好了除去他的打算。
再听贺舒窈讲后面的事,他也可以肯定,他寿宴那日,再度丢失的那本账册,就是秦王拿走的。
他拿到了账册,然后毁掉了和他相关的部分。
现在,他又将剩下的交给晋王。
比起陛下,其实他更想让他死。
他那日许诺他,就是单纯想借他的手,毁掉长隆银号的那些东西。
其他的,他根本就没有想过。
既然没想过,他自然也是不可能让贺家逃过这一劫。
想到这里,他骤然想明白了一件事。
或许,那日穆家人来找他,秦王早就知道了。
先灭掉穆家,再除掉贺家。
他是有些欣赏秦王这份算计和干脆利落的,只是,他是真的觉得,他灭掉了贺家,处理了那些账册,就可以没有后顾之忧了。
还是他自信,他可以安抚住他。
想到这儿,就着贺舒窈说的,他又联想到一事。
晋王的病。
他这场病,是另有文章。
他根本就没病,他是故意告诉外界自己病了,不再去户部点卯,然后让他和秦王误以为有机可趁,去户部拿那些账册和名单。
实际上,最开始他也没有破出那些秘账和名单。
他之所以抓到那些人,不是因为名单,而是因为他和秦王借着这个机会,调动了那些隐藏在户部的人,反而让他抓到了把柄。
他们拿出来的那些东西,是真的,但肯定也不是唯一的。
晋王一定早就准备了备份。
随后,他顺藤摸瓜,借着这些人真正破了那些秘账册和名单。
安国公想明白这这一切,讽刺地笑了。
他笑他自己,当时竟然没有想到这一点,也会上这样的当。
笑了片刻,他又否认了这个想法。
其实不是他急不择路,是他之前对晋王的了解还是太少。
晋王病危这事,秦王打听过,他也打听过。
无论从谁的嘴里,都像是真事。
陛下似乎也没有发现异常。
还有,后来传出他中毒,再次命悬一线一事,从那些被杖毙的人身上可以看出,不是做戏。
如此,他这个假病,也应该是真病。
他用自己的生命来做局,假戏真做,也是个少见的狠人。
这样的狠人,连陛下都骗过了,能骗过秦王、骗过他,也不足为奇。
安国公脸上的笑容转变,由自嘲变成了意味不明。
既然这一切从最开始就是晋王的有意为之,那么他是否也查到了秦王的头上。
还有,江南赈灾银粮这个事情,恐怕也不会如秦王所设想的那般轻易解决吧。
安国公又向贺舒窈问了工部的事情以及燕王的处境。
这两件事,贺舒窈不是很清楚。
不过,她今晚耐心很好,听他问起,还是将自己知道的那些给他说了一遍。
她说得不多,但也足够安国公判断形势。
就燕王而言,秦王的目的,已经快达到了。
而燕王的麻烦,现在或许也不仅仅是江南这些事情。
秦王想要将燕王彻底排挤到储君人选之外,也想和北疆诸事彻底划清界限。
那个小账房突然拿出的那本账册,兴许还会有下文。
理清这些事情后,安国公精神好了很多。
再看贺舒窈,他先前的怒气,彻底压了下去。
她今晚来了,也是好事一件。
他吩咐她,“你出去后,马上去找燕王。”
贺舒窈神色未动,“燕王?”
“你代老夫告知燕王,老夫想与他合作。”
“父亲,想让燕王来救贺家?”
“不,你告诉他,老夫可以救他。”
贺舒窈安静了片刻,轻笑出声,“父亲,还真是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