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米诺斯呢？”皮皮这才想起达米诺斯。其实也不是，睁开眼睛就想起他的，因为突然见到珊莎，旧人旧事如潮如浪地涌进脑海里，她没机会过问。
“就是单手扛你百米冲刺、企图逃脱狼群追捕那傻蛋？”达米诺斯被珊莎喊作傻蛋，皮皮一点都不意外。知道他也在地下城，心里瞬间踏实许多。
“嗯。他没事吧？”皮皮没在珊莎跟前掩饰，她确实很担心那个人的安危。“他是我亲卫队队长，这次出行的主要任务，就是负责我的安全。其他人，有没有找到？”
珊莎听她说话那眼神，活脱脱一碗酸辣粉。她翛然起身，去小桌前倒杯温水过来递给皮皮，又重新在医疗舱边沿坐下。“他没死。生龙活虎的，仅仅在我击中机械狼的时候遭遇电击，晕过去一次。倒是你，伤得比较重，也不晓得他这个亲卫队队长是怎么保护你的。”
“跟你一起出来的其他人没了。摩艇还在，只是有点破，修一修勉强能用。”
“半个月前，海上动静很大，我这里过去比较近，逮着机会都往那边去巡逻。昨晚去得巧，恰好遇上机械狼群袭击你们。”
“我救下你跟达米诺斯以后，没敢在现场久留。后来偷偷回去看过，血都没剩一滴。摩艇还在，但一时半会儿不敢拖走，怕引起怀疑，带走你的时候差不多快天亮了。过几天我组织人去拆零件，分批带回来，然后重新组装。”
“达米诺斯说岛上还有几十个兄弟，不敢通讯联系。我派人跟他过去了。”
珊莎的描述很简单，细节化整为零，能四舍五入的全部舍掉。地下城一行人出城，没带医疗箱，皮皮伤势很重，路上差点死掉。被送来这里做手术的时候，达米诺斯傻傻地坐在门外守她十几个小时的事情，她绝口不提。
城里没有回做基因修复手术的，简单缝合手术保住性命之后，就把伤员交给医疗舱做治疗。皮皮苏醒以后伤病尚未修复完全，不敢出去浪，只能遵医嘱留在病房里修养，等达米诺斯回城。
在航线关卡工地上溜达一圈的羽弗云歌，此时已“追踪”到皮皮的去向。他将管理机器人遥控成一张小书桌，坐顶楼观察台上写写画画的整理名单。
“你还真是煞费心思呢。”楼梯口响起的暖调男中音，不仔细分辨都晓得是谁，池慕酒。
“要我对你也那么用心吗？”云歌趴“书桌”上画他的圈圈，头也不抬。“那你得赶紧失踪几年才行，最好别让我找到。”
“我失踪的时候你会来找我，那是千古奇谭。现在就恨不得把我塞进黑洞去吧？”池慕酒走到云歌身旁，同他并肩坐下，侧眸瞅一眼他在纸上画的箭头和圈圈，问他：“确定她在昆仑星？”
那种逻辑关系图，常人是读不懂的，池慕酒也不全懂，大半推理靠猜。对精分的内世界，能猜个七七八八也是不错的。
“池老师，你很有自知之明嘛，晓得我无时无刻不想把你塞进黑洞去。”云歌将他手里的关系图重新演绎一遍，写下“昆仑星”三个字，再画个圈圈。
那份关系图，是斯芬克斯工程队的名单。他借工程队离岗人员名单推理出尔撒去向，断定他是去了昆仑星，可能是找皮皮去的，再次确认自己的猜想：她就在昆仑星。
尔撒那家伙，说“去会会姑娘们”之后就不见踪影。以联邦上将对他的了解，他要不追她行踪而去，云歌信都不信。
“话说，你把自己塞进黑洞那件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纯血人类的身体，可以和理想人并存，为什么非得毁掉真身？”云歌收拾起“书桌”上的推理图，再把机器人遥控起来，当垃圾处理器用，将图纸塞进去粉碎成渣儿。他回转眸光逼问池慕酒：“我跟皮皮的相遇并不是偶然，对吗？”
池慕酒原地一呆，动了动嘴皮，想说什么，却始终没能出口。
“你到底什么时候能跟我说句实话？从我在涂山星见到你开始，就一路编谎言骗我。到底是何缘由，让你越来越不愿意对我坦诚，就因为炸了我指挥舰？”云歌明知道“幽灵港”是他禁忌，非踩痛脚。“我没让你陪啊……”
“云歌！”池慕酒轻声喝断云歌的玩笑话，从休闲西服内袋里摸一盒香烟出来，抖一支叼在嘴里。云歌破例按打火机，亲自给他点上，代表允许他在机甲上抽烟——机甲不在他手里，不允许也不行。
“皮皮跟你的链接，是从小就存在的。她开出昆仑星的机甲，也是我精心挑选送去他养父机甲报废站的。”在云歌步步紧逼的试探中，池慕酒知道秘密瞒不住了，索性全部坦白。
“你从哈迪博士实验室出来的时候，我就取走了你的原始链接。只要电子云核还在，就能通过模拟数据唤醒你重装的身体。”
“当年，怂恿戈登·沃尔创建伊甸园的舒小小，准备放弃改造人实验转而专攻理想人，还从哈迪博士那里骗走许多理想人模拟数据的猜想。那些推理公式已经送到戈登手里，我亲自查过，所以不敢将你的数据留在实验室，害怕暴露出去。”
“黑金帝国的新建，想必你是知道的。”
“黑金根基并不牢固，星际联邦格局大变。我和泽比尔希家族做了很多努力，依然无法控制政局，所以我力荐古辛生一位公主，将你电子云核植入她大脑皮层，借量子纠缠将你召回十三星系。”
云歌很自觉地从池慕酒烟盒里抽一支香烟出来，让机器人关掉消防系统后，借他火将烟点上，火机都懒得按一下。他面无表情地抽着烟，听池慕酒讲故事，黑心腹诽：“麻痹的，活了半辈子，连恋情都被安排得妥妥的。我身上还有哪一点是你不能物尽其用的？”
“黑金覆灭之后，很多人在找你的模拟数据，晓得哈迪博士的实验室会留模拟数据，拿到之后只要适当改造，就能得到联邦第一上将。黑金八年就有这样改造理想人模拟数据的技术设想，犹豫很久的古辛也是在那一年决定让公主出生的。”池慕酒眸光落在遥远的黑金时代，薄烟笼罩之下，更有几分温润的轻郁。
“没办法，我只能更换理想人身体，带公主和你的模拟数据四处漂泊，躲着那些人渣。”
“哼……”他轻笑一声。“你以为，那样他们就能放手？”
“我在荒漠区被追得无路可走，只能把真身送进黑洞，让他们死心。公主交给鹿泽夕抚养，我才算稍微放心一点，别上你模拟数据去亡灵岛躲了两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