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如果死了，我的过去也就跟着死了。”
他在床沿坐下，弯腰扶着她坐起来，原本再熟悉不过的音色却带着显而易见的疏离和寡漠。
宋安雅整个人都僵住了。
今天过来，我是给我自己这段感情一个交代。
你如果死了，我的过去也就跟着死了。
她觉得眼眶发涩，尤其是他温热的指节扣着她的肩膀，这些时间以来的委屈几乎都要夺眶而出。
拼命地咬着唇角，扬起下巴看着他。
那句话也不知道是她沉寂了多久才说出来，“你……还爱我吗？”
裴少安的身形微微顿了顿，弯腰将粥碗放在了她面前，沉静的眸温温和和地落在她的脸上。
答非所问，“医生说你最近都没有吃东西，多少吃一点儿，来。”
瓷勺贴着她的唇角，动作认真而熟络。
她的指节本就纤细娇小，因为这些日子的原因又瘦了一圈儿，扣着膝盖的时候都能看到手背上骨节的凹陷，就连领口的锁骨线条都是那样明显。
不过离开几个月，就把自己折腾成了现在这幅模样。
天知道他过来的时候忍了多久。
明明当初自己拼了命护在心尖尖上的人，这会儿就像是摇摇欲坠的风筝线，身上连多余的二两肉都没有，如果不是还有呼吸，他觉得自己都快要把医院拆了。
宋安雅盯着他，安静了好几秒，还是抬手想要将粥碗接过来。
男人却微微收手躲开了，“你做什么？”
她轻轻抿了抿唇，有些尴尬地将自己的手收了回去，嗓音晦涩而低哑，“我……我可以自己来。”
“我不放心。”
熟悉的嗓音在安静的病房里传开，最后流转到了她的耳蜗，“你要是体重恢复不到之前，我就找人在医院守着，顺带让张妈也过来。”
“……”
宋安雅扯了扯唇角，突然就轻轻笑了一声。
病房里面只有两个人的身影，女人扣着纤细的指节，安安静静地被男人喂着喝了一小碗粥，其余的再也没吃下。
裴少安瞧着她乖顺的动作，菲薄的唇已经抿成了一条直线。
他将东西收拾好，然后弯着腰将袖口挽起，作势就要过来抱她，宋安雅稍稍心悸了半分，“你……”
“抱你去洗澡。”
男人轻而易举地将她抱起来，原本应该是蓄了不少力，但是没想到轻地厉害，直接就抱了起来，掌心甚至能感觉到她后背明显的脊骨线条。
他拧了拧眉，心底有种压抑已久的冲动。
宋安雅一下整个人都变得很僵硬，原本藏苍白的唇也抿了起来，进到洗手间的时候，她像是蓦然反应过来了什么。
抬手去推她，可是在碰到他胸膛的时候却缩了回来。
低着头，嗓音怯怯又哑懦，“你……以后还是不要过来了吧。”
毕竟她传染。
抱着她的手微微松了些许力道，随即将她放在了浴缸的边缘，半弯着腰捏住了她的下巴，“我不会纠缠你，”
嗓音很薄，喷洒在她的脸颊。
“如果你死了，你知道的，我会记挂一辈子。”
宋安雅眸色近乎呆滞了半秒，随即缩在膝盖上的手攥紧了衣角，呼吸僵硬。
“不是。”
她垂下眼睑，偏头将自己的脸蛋别到一边，不疾不徐地低声陈述，“我的会传染给你的。”
耳畔传来男人低低缓缓的轻笑，“我跟他们不一样。”
“我是绝缘体质。”
“……”
她拧了拧眉，看着他就要过来帮她换衣服，当下就怯怯地遮住了自己的口鼻，嗓音也哑了好几分，“你还是回去吧。”
刚才只顾着他出现，都忘记了自己如今还是病原体。
裴少安没理会，直接抬手将她的手拉了下来，然后给浴缸里面放水，嗓音也是平淡地没有一丝波澜，“不用急着赶我走，我就待几天。”
她指节扣着衣角，盯着他的脸，呼吸紧促而僵硬。
已经将近半个多月的时间里，她脑袋里一片空白，好像什么都想了，却又好像什么都没想，浑浑噩噩，好像没有什么能提起兴趣，也没有什么能够让她情绪有所起伏。
其实医生刚开始的话她是听见了的，后来却是主动屏蔽掉了。
拒绝交流，拒绝沟通。
放好洗澡水的时候，男人将换洗的衣物放在浴缸旁边，然后找人垫了厚厚的毛毯，这才转身出去。
浴室里面雾气升腾，连带着沾湿了她的发。
她隔着磨砂门盯着外面站着的欣长高大的身影，愣了愣，觉得全身上下好像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差点瘫软在浴缸里。
男人好像是听到了她的动静，直接就推门走了进来。
她强撑着从水里探出脑袋，努力地让自己看起来脸色能好看一点儿，但是说出来的话却几乎是喘不上气儿。
“裴……裴少安……”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喊他的名字，只是屈从于大脑皮层的本能。
裴少安眉骨狠狠一沉，将她从水里捞了出来。
呛了好几口水，整个人就像是浮水的木，宋安雅在感觉到被抱起来的时候，几乎是直接朝着男人怀里缩了缩，甚至重重的咳嗽了几声。
也就是那时候，她直接就哭了出来。
哭地不能自已，泪水像是断了线，湿漉漉的长发早就沾湿了男人的衬衫，却还是哽咽着缩在他的怀里。
裴少安身形微微一震，还是抱着她出来。
吩咐了医生过来，可是小女人自始至终都是缩在他怀里，孱弱的手指紧紧揪着他的衬衫，怎么也不肯放开。
医生有些苦恼，“这……”
裴少安盯着她惨白的小脸，弯腰将她的手握在了怀里。
“雅雅，”喉结滚了滚，嗓音低哑中带着几分晦涩，“你乖一点，让医生给你看看，不要害怕，嗯？”
其实住院这么久，她已经挨了不少针了。
刚开始还害怕，到了后面直接就是习以为常了，就跟个木偶娃娃一样，没有生气地人由着护士为所欲为。
这会儿医生实在是看不下去，当下就擦了擦冷汗。
“要不……要不等她睡着了我再看诊吧，瞧着样子身体应该是没什么大问题，要是后续有什么症状，我再过来？”
“不行。”
裴少安的眉心微微拧了起来，“她刚才咳嗽了好几下，得好好看看。”
医生，“……”
我的小祖宗。
这都住院一个多月了，刚开始咳嗽地肺都要出来，也没见你出现，现在咳嗽几下就心疼成这样？
秉承着不敢多问的原则，医生默默地站在一侧看着两个人搁哪儿折腾。
宋安雅觉得自己简直都快要哭晕过去。
她掰扯着不愿意撒手，嗓音带着明显的哭腔，沙哑而晦涩，“不……不要……”
裴少安眉骨狠狠地沉了沉，“不要什么？”
“医生。”
小女人摇晃着脑袋，眯着的眼睛都有些红肿，“……我不要看医生。”
他盯着她已经小地不能再小的脸蛋，顺带有些温热的指腹捏住了她尖尖的下巴，“那你告诉我，刚才呛到了吗？现在还难受不难受？”
宋安雅努力地摇了摇脑袋，哭腔仍在，“我……我不难受。”
其实很久的时间了，她觉得自己都没有了泪腺，可是这会儿好像神志都已经不能自已，上气不接下气。
裴少安盯着她沉默了好几秒，终于还是朝着医生摆了摆手。
“你出去吧。”
医生自然是没有说什么就离开了。
他将她抱在怀里，轻轻地顺了顺她的背脊，就像是在安抚躁动的小猫，原本绷紧背脊的小女人，却渐渐地没了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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