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逆TXT > 修真小说 > 沈安宁顾禹霖 > 沈安宁顾禹霖第4章
    半个小时后,水泥路变成了泥泞的黄土路,车子开始颠簸。

    顾禹霖见路边停着挖掘机还有水泥搅拌车,不解地问:“这里为什么不能修路?”

    徐磊道:“前面岔路口右拐是林家坡,左拐是条江,来来往往都是些运沙的大型车子,把路压坏了,坏了修,修了又被压坏,后来索性就不修了。”

    闻言,顾禹霖抿了抿唇,沉默。

    又在一条只够一辆车通行的小路开了半个小时,徐磊将车停在一户人家的门外,打了招呼后便将顾禹霖的行李拿下车。

    “路不好走,小心点儿。”徐磊拖着行李箱,嘱咐道,“几年前我也去过,我联系了村支书,他会安排你住宿的。”

    “谢谢。”顾禹霖目带感激地看着他。

    徐磊大方一笑:“客气什么,村支书知道你要去给人看病,乐的合不拢嘴了。”

    第三十七章她的期盼

    顾禹霖看着弯曲又狭窄的山路,不由想起芦云村。

    这里比芦云村更加偏僻,甚至有一段路的一边就是近二十层楼高度的悬崖,他也更难想象林家坡会是怎样的一番景象。

    “年轻人大多数都出去工作了,村里也几乎都剩下老人,一到冬天就犯各种病,老人腿脚又不方便,所以……”

    徐磊叹了口气,也没有继续再说。

    过了一会儿,他转头又问:“廷川,你打算在这儿待多久?”

    “两三个月吧。”顾禹霖抬头看了眼北方,“我要去的地方还有很多。”

    徐磊见他满眼的眷恋,不由皱起了眉:“是因为……蔓蔓吗?”

    他语气小心翼翼的,生怕触碰到顾禹霖心底的伤处。

    顾禹霖弯起唇角:“对。”

    看着他的笑容,徐磊有一瞬的困惑。

    他几度以为顾禹霖离开安和医院,离开桐城是因为无法接受沈安宁的离开,但是现在的他好像对沈安宁牺牲的事并没有受什么影响。

    一时间他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担心。

    察觉到徐磊的担忧,顾禹霖拍了拍他的肩,反而安慰他:“你还记得我们毕业的最后一刻时老师说的话吗?”

    徐磊下意识地脱口而出:“漫天星辰,微光不灭,救死扶伤,千万人吾往矣!”

    “对。”顾禹霖点点头,抬头望着雾蒙蒙的天空,“漫天星辰,每一颗都是为‘生’而死的人,沈安宁是,唐婷的丈夫也是。”

    徐磊一怔,停下了脚步。

    “沈安宁牺牲后,我以为我能习惯没有她,但也只是我以为。”顾禹霖不由摸了摸左腕上的伤疤,“好在有个人把我从泥潭里拉了回来,也让我明白了蔓蔓最后的期盼。”

    想到孟云凯,他心中不禁多了几分感激。

    如果不是他,自己现在会是一堆白骨,更没有脸去见沈安宁。

    徐磊眼眶一热,他转过头擦掉眼角的泪水,红着眼道:“蔓蔓是个好医生。”

    闻言,顾禹霖心头微窒,良久他才点点头。

    他弋??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翻出沈安宁发给他的最后一条短信。

    ——我一直是一个合格的医生。——

    下面是迟了一个月的回复,但那红色的感叹号就像溅开的铁水落在眼中,灼热的疼痛让他不敢多看。

    然而心却留恋着沈安宁最后留给他的这句话。

    顾禹霖强忍下心底痛意,收起手机:“走吧。”

    徐磊点点头,重新迈开了腿。

    两人走了将近四十分钟的山路,才到了林家坡的村口。

    远远的,顾禹霖看着一个穿着藏青色棉袄的五十多岁的男人站在那儿,见他们来了,黝黑的脸上顿时笑开了。

    “徐医生。”

    男人两手在棉袄上蹭了几下才伸了出去。

    “李叔,这是顾禹霖。”徐磊介绍着,“廷川,这是村支书李新贵李叔。”

    顾禹霖点点头握着李新贵的手:“李叔您好,麻烦您了。”

    “别,别这么说,傅医生能来是咱们的福气。”

    李新贵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顾禹霖,他与徐磊见过很多次,也知道他是个平易近人的,但是看顾禹霖有些不同。

    顾禹霖模样清俊,却有种生人勿进的冷淡,让人不由自主地踌躇该怎么对待。

    见李新贵拘谨的模样,顾禹霖面色又软了些许:“李叔,以后叫我廷川就好了。”

    第三十八章最好的生日礼物

    李新贵给顾禹霖找了在村支部的一间房子,原本是放杂物的地方,知道顾禹霖要来,他连夜收拾了,才腾出了地方。

    “傅医生,咱们这儿晚上挺冷得,那儿给你放了炭。”

    李新贵指着角落的一个白色的编织袋说道。

    顾禹霖放下包:“李叔,别叫我傅医生了,叫我廷川吧。”

    闻言,李新贵笑着点了点头。

    徐磊把顾禹霖的行李箱放在桌子旁,提醒道:“廷川,要是缺什么医疗用品就打电话给我,我给你送来。”

    顾禹霖点点头。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徐磊才离开。

    李新贵告诉顾禹霖隔壁的屋子可以烧火做饭后才回了家。

    等顾禹霖收拾好东西,天已经黑了。

    顾禹霖紧了紧身上厚重的棉袄,低头写着日记。

    南方的湿冷让他有些难以适应,但是也让他感受到了不同地方的诧异。

    写到一半,他停下了笔。

    厚厚的一本笔记本,写满了他这几个月的经历,与其说是他的日记,不如说是写给沈安宁却又寄不到的信。

    顾禹霖放下笔,轻轻摩挲着纸上的每一个字,目光复杂。

    他从来没有去翻看过自己的日记,现在读了一小段,却看见了好几处“蔓蔓”。

    顾禹霖拿过一旁沈安宁的照片,冰凉的指尖抚着那张灿烂的笑颜。

    微不可闻的叹息声如同轻烟转瞬即逝,他阖上眼,默默地平缓着心中的微痛。

    他说过很多次自己看开了,但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过于空寂的环境还是会将他的记忆和心绪拨乱到从前。

    夜渐渐深了,眼前台灯的光芒好像也变得越来越缥缈。

    顾禹霖轻捏着照片的一角,头靠在手肘微眯着双眼,哑声呢喃着:“蔓蔓,还要多久才能见到你……”

    意识渐渐模糊,直到在陷入黑暗前,他留恋地看了眼手中的那张笑脸。

    阴冷的空气像是水一般无孔不入地灌满了房间的每个角落。

    细雪如柳絮落下,寂静的房间,一双手拉起滑落的棉袄,轻轻地盖在伏在桌上睡着了的人。

    后背的寒凉忽地被温暖取代,顾禹霖眼睫一颤,不由睁开了眼。

    抬头间,他瞳孔骤然紧缩。

    “蔓蔓?”

    沈安宁手覆在他有些苍白的脸上:“你可是医生,不知道这样会着凉吗?”

    温柔的声线中透着一丝责怪和心疼,却又像火苗驱散了周遭的严寒。

    顾禹霖握住她的手,站起身将她揽在怀中,宽大的棉袄将两人严严实实地包裹着。

    “你很久都没来看我了。”他闷声说着,像极了一个被忽略的孩子。

    沈安宁贴在他胸膛前,听着他有力的心跳,温声道:“我一直在的,只是你没发现。”

    顾禹霖心不觉颤了颤,收紧了手臂。

    他紧抿着唇,不敢浪费一秒和她在一起的时间。

    哪怕这是梦。

    “廷川,谢谢你带我去了天湖。”沈安宁抬起头,眉眼中满是爱意,“这是我过的最开心的一个生日。”

    闻言,顾禹霖眸色微沉:“对不起,没能送给你一个最好的生日礼物。”

    沈安宁却摇摇头:“你救了唐婷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对我来说这就是最好的生日礼物。”

    第三十九章死亡时间

    “叩叩叩——!”

    一阵剧烈的敲门声如同铜锣在顾禹霖耳畔被敲响,震碎了眼前沈安宁的模样。

    顾禹霖紧拧着眉头睁开眼,明亮的光线从窗户照了进来,桌上台灯因为电量不足只剩下了微弱的光。

    他愣了愣,身上还盖着那件棉袄,未写完的日记被压在手肘下。

    顾禹霖揉了揉额前的碎发,掩去眼中的落寞后站起身去开了门。

    李新贵一脸焦急又不好意思地看着他:“廷川,打扰你休息了,只是村尾的王老太太不太好,你快去看看吧。”

    闻言,顾禹霖余下的睡意立刻消散。

    他也来不及洗漱,套上衣服背起急救箱就跟着李新贵跑了去。

    “老人家有什么旧疾吗?”顾禹霖一边走一边问。

    李新贵细想了一下,苦着脸道:“我也不清楚,昨天她还好好的,今早就起不来了,说半边身子都动不了了。”

    顾禹霖听了,心中更觉不安。

    老人家可能是因为脑梗引发中风,必须得送医院才行。

    十分钟后,李新贵带着顾禹霖赶到时,王老太太正躺在床上,手脚的麻木,头又晕又痛让她发出沙哑的哀吟。

    顾禹霖将急救箱放在一旁,让家属不要全站在床边。

    给老人家做了个简单的检查后,他神情越发凝重,老人血压偏高,又有冠心病,现在突发脑梗,很可能会昏迷不醒。

    他摘下听诊器,看向一旁焦急的家属:“必须送医院去。”

    闻言,李新贵率先反应过来,忙叫人抬着老太太往村口走。

    顾禹霖不放心,给急救中心打了电话后跟了上去。

    “稳一点,老人不能受颠簸。”他时不时地提醒着。

    然而在路上,老人的呼吸忽然虚弱起来,整个人像是在弥留之际一样僵住了。

    宽敞的大厅站满了人,有临海市医院和安和医院的医生护士,还有孟云凯、徐磊、顾母、顾天翎和叶知薇,甚至杨钊和吴雅丽也来了。

    他们的目光汇聚在一处,便是沈安宁和顾禹霖的遗像。

    哀乐如同细细的针刺着人们的心,他们低下头默哀着,每个人的眼中和脸上都漫着眼泪,为这对牺牲的夫妻伤心。

    默哀毕,几个人庄重地将花圈放在遗像下。

    主任红着眼,站到话筒前,几番吞咽难忍的悲伤才哑声开口。

    “各位同事、亲朋好友,今天,我们怀着无比悲痛的心情,在这庄重肃穆的告别厅里,举行一个既简朴又隆重的告别仪式,深切悼念沈安宁同志和顾禹霖同志。”

    “他们是平凡的医者,却又做出了最伟大的牺牲,他们时刻牢记救死扶伤的神圣职责,用一生去守护每一个病人的生命。”

    “沈安宁同志像她的父亲一样,将热血洒在了需要她的土地上,而顾禹霖同志带着她的遗愿深入山区,给无数患者和家庭带去了希望,为了抢救病人,他摔落山崖,他捐献的眼角膜和器官让四个人重新获得了光明和生命!”

    说着,主任哽咽了,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把话再说下去。

    厅中的人低泣着,谁也没有说话。

    主任深吸了一口,强压下悲痛继续道:“他们虽然离开了,但他们高尚的品质和崇高的思想永远活在我们每个人的心中!我们要化悲痛为力量,怀着一颗热忱之心,学习他们对事业执着追求勇往直前的精神,学习他们视病人如亲人、献身事业的精神,以告慰沈安宁同志和顾禹霖同志的在天之灵!”

    他话音刚落,阵阵哭声此起彼伏。

    受顾禹霖捐赠的两个病人坐着轮椅泣不成声地哭着。

    顾母和叶知薇默默流泪,顾天翎和徐磊红着眼低着头沉默。

    孟云凯抬起头,看着黑白中沈安宁和顾禹霖的微笑,哑声呢喃:“傅医生,你终于如愿找到顾医生了吧。”

    在最后告别完后,顾母和顾天翎作为家属抱着沈安宁和顾禹霖的遗照率先走出了告别厅。

    身后工作人员小心翼翼地拿着骨灰盒跟在身后。

    细雨迷蒙中,殡仪馆门外站满了人。

    他们都穿着灰色黑色衣服,手里拿着白花,目带泪光地看着。

    见到顾母和顾天翎抱着遗像出来,便自觉地让开了一条道路,目送着沈安宁和顾禹霖的骨灰被送上灵车。

    黑色的灵车缓慢地驶离殡仪馆,顾天翎看着车窗外沿途三三两两站着同样手拿白花的人,泪水不禁又落了下来。

    “别哭。”顾母沙哑的声音带着几分倔强,“蔓蔓有她爸还有廷川陪着,她会高兴的。”

    闻言,顾天翎用力地擦去脸上的泪水:“妈,如果再给你选择,你还会让姐去吗?”

    顾母眸色一颤,久久没有回答。

    沈安宁的性格像她爸爸,当年她也是被顾成骁那善良、舍己为人的品格打动……

    良久,顾母缓缓道:“我和她一起去。”

    为了曾经那颗和丈夫共同奋斗的心,她一定会和沈安宁一起去。

    漫天星辰,微光不灭,救死扶伤,千万人吾往矣!

    她没忘记。

    雨渐渐停了,初春的暖阳透过云层照了下来,湿漉漉的马路闪着点点如同星辰的光芒。

    黑色的轿车随着这条星路渐渐远去。

    阳光中,好像有两个一大一小的白色身影手牵着手一同飞向白云。

    今晚北方的夜空,注定多了颗星星。

    第四十四章永远不会忘记

    晚秋的天多了几分寒意,一个穿着黑色大衣的女人牵着一个看起来六七岁的小男孩走进墓园。

    她手里捧着两束雏菊,定在了两座墓碑之间。

    将雏菊轻轻放在两座墓碑前,她看向左边的墓碑,缓声道:“傅医生,对不起,现在才来看你。”

    几年岁月的蹉跎和病痛的折磨让唐婷看起来有些憔悴,却又多了几分沉静。

    她转头看向右边的墓碑,看着上面刻的“沈安宁”三字,眼眶不免一红。

    “妈妈。”

    小男孩拉了拉唐婷的衣袖,睁着大眼好奇地问道:“他们是谁啊?”

    唐婷摸了摸他的头,含泪笑答:“他们都是和爸爸一样勇敢的英雄。”

    “和爸爸一样是消防员吗?”小男孩歪了歪脑袋。

    “不是,他们是医生。”

    唐婷转头看着顾禹霖的墓碑:“傅医生,谢谢你当年劝住了我,如果不是你,或许就没有轩轩了。”

    她又揉了揉男孩的头,心情复杂。

    当得知顾禹霖的死讯时,她一度觉得上天简直就是个混蛋。

    为什么总是一次次剥夺好人活下去的权利。

    她甚至又有了自杀的念头,但是从徐磊那得知顾禹霖捐赠遗体和沈安宁的事后,她才明白了。

    他们都想活下去,但是只是把活下去的希望给了别人。

    如果顾禹霖没有死,他会替沈安宁好好活下去,即便孤身一人,也要带着沈安宁的期望向前看。

    而她也不只是为了自己,还有肚子里的孩子。

    这是她和丈夫生命的延续,是她活下去的希望。

    唐婷仰起头,深吸了口气后庄重地向两座墓碑深深地鞠了一躬。

    “谢谢你们,谢谢……”

    风卷起落叶扫过坚硬的水泥地,唐婷牵着轩轩往外走着。

    “妈妈,以后我也想做像爸爸还有叔叔阿姨一样的大英雄。”轩轩奶声奶气地说道。

    唐婷愣了愣,而后笑道:“那轩轩要乖乖吃饭,不能挑食噢!”

    “嗯!”

    轩轩点点头,大而明亮的眼睛里多了一丝光芒,小小的种子悄然在稚嫩的心中种了下来。

    没多久,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了墓园门口。

    顾天翎从驾驶位上下来,快步走到副驾驶旁打开门。

    叶知薇小心翼翼地下了车,腹部忽然一阵抽痛,不由痛呼了一声。

    “怎么了?肚子不舒服?”顾天翎立刻紧张了起来。

    叶知薇白了他一眼:“你担心我还是孩子?”

    闻言,顾天翎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当然是你了。”

    他一手捧着百合,一手扶着叶知薇慢慢走了进去。

    见墓前多了两束雏菊,二人互看了一眼。

    “好像谁来过。”顾天翎见花还是新鲜的,忍不住四处张望。

    叶知薇叹了口气:“他们救了那么多人,一定是被救过的人来看他们了。”

    顾天翎垂眸,眼底掠过一丝悲伤。

    他将百合放在墓前,蹲下身:“姐,姐夫,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知薇怀的龙凤胎。”

    叶知薇扯了扯他的头发:“你怎么知道是龙凤胎?姐,姐夫,别听他的,我说是两个女儿。”

    顾天翎龇牙咧嘴地将头发从她手里解救出来:“姐和姐夫面前,你给我留点面子行不行啊?”

    叶知薇哼了一声,却还是伸出手替他揉了揉痛处。

    顾天翎站起身,揽过她,眼中多了几分沧桑:“时间过得真快,你们已经走了七年了……”

    叶知薇目光和软了下来,想起从前她不懂事的种种,忍不住笑了出来。

    她看着沈安宁和顾禹霖墓碑上的照片,低声道:“但人们从来没有忘记过他们。”

    闻言,顾天翎点点头:“嗯,永远不会忘记。”

    太阳渐渐偏了西,将地平线染成一片金黄色。

    两个手牵手远去的影子渐渐拉长,消失在那暖色的夕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