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浔眯着眼睛,刚做好的饭菜飘着雾气,看不清他的表情。
他的手指极其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那声音就像是即将行刑前的鼓声,让稍显空旷的餐厅显得有些仄逼,“到底出了什么事情,想说什么问什么直接说出来可以吗?”
“说了你就会回答吗?”叶欢冷笑着,按照靳浔精明的程度,一开始他就知道自己想问什么,不然的话也都不会忍到现在。
靳浔挑着眉,一双曜黑的双瞳更加深不可测起来,“你可以试着问问看,我也未必不会回答。
”
“你和苏晴到底是什么关系,你别说不认识。
”叶欢紧盯这他,目光灼灼。
“我和她认识很多年了,她那时候就是我的一个学妹,怎么,她找你了吗?”靳浔心里一紧,面上风轻云淡地说着。
叶欢咬牙切齿:“还真的是你的好学妹啊,不仅自称你的未婚妻,还跑到我的公司威胁我的老板解雇我。
”
这还真的是苏晴的风格,靳浔心里面有些不喜,他不愿意苏晴也掺和到这件事情里面。
叶欢看着靳浔不说话的样子,心里面哇凉哇凉的,整颗心就像突然被人塞到结了冰的湖水下面。
“靳浔,你有意思吗,一边怀里面抱着未婚妻,只是她过来打扰我的工作,一遍装作深情的样子来这边恶心人。
你怎么不直接去演艺圈呢,你要是去的话演员全部都要失业了,小金人都要求着你去领奖。
”
“叶欢,现在只是你听说的情况,能不能冷静下来,听我解释一下。
”靳浔试图让她的情绪冷静下来,脑子高速地转动着,想好说辞。
叶欢深吸了一口气,“我先问你一个问题,苏晴到底是不是你的未婚妻?”
“不是。
”靳浔神情慎重,直视着叶欢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
叶欢的眼神复杂难明起来。
“你知道我今天早上有多么崩溃吗,我在公司做了那么多年,没有一点征兆地,别人就将一封辞职信扔在我的面前,然后告诉我说‘叶欢,你被辞退了’。
我从来没有想过的事情今天切切实实地发生在我的身上,而这一切就是拜你那个来路不明的未婚妻所赐。
”
泪腺可能是叶欢最想要去除的器官,有时候被气狠了,或是觉得受了什么委屈,泪腺总是会分泌出一些没有用的液体,让她的气势瞬间软弱了下来。
她摸了摸眼睛,“我真的觉得我这辈子挺倒霉的,活到了这么大,做什么事情都没有试过顺风顺水的滋味。
好不容易嫁了一个看上去斯斯文文、家世又好的丈夫,结果别人从头到尾就是在利用我,把我当成一颗棋子养在身边。
现在倒是好,连工作也丢了。
”
叶欢补充着:“反正我觉得遇见你之后我就没有发生过几件好事,靳浔,你真讨厌。
”
叶欢的话尾带着淡淡的鼻音,就像是一只折耳猫突然翘起了尾巴,在靳浔的心口挠动了一下,有些痒痒。
靳浔站起身子,弯下腰,隔着四菜一汤的凡尘俗事,在叶欢的额间落下一个轻柔的吻触。
“上帝是公平的,他知道我想要把所有美好的事情给你,所以先在你的身边拿走点什么。
”
那么一瞬间,叶欢想,就算是以后发现靳浔真的是骗了自己的话,她也就认了,就为了这么一小段似是而非的表白。
叶欢看着靳浔,盯了半宿,才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就算是这样说也是没有用的,我还是想吃麻辣烫。
”
靳浔脑海中紧紧绷着的那根弦突然松了下来,他揉了揉叶欢的头发,“行,带你去吧。
”
有些时候,人们突发奇想要去吃某一样食物,并不是它是有多么好吃,而是食物的本身寄托了人的某一种情感。
叶欢选好了食材,驾轻就熟地在靠着小推车不远处的一张简易的桌子旁边坐了下来,“过来啊,你傻站在那里干什么?”
靳浔看了一眼油腻腻的桌子,上面也不知道残留着哪一位食客不小心泼洒出来的残汤,面部几不可闻地皱了一下。
要不是看在叶欢的面子上的话,他真的想掉头就走。
叶欢看出了他的窘迫。
他穿着一件白衬衫,没有系领带,领口处的扣子被接下来两三粒,露出精致的锁骨和一片小麦色的皮肤,就这么突兀地站在一群穿得休闲的路人中间,就像是突然走错了世界,显得格格不入。
叶欢从桌面上摆着的抽纸里面抽出了好几张,叠在一起将桌子擦干净之后,又拿了几张擦了一张椅子,对着靳浔说:“擦干净了,快过来坐吧。
”
靳浔忍着心里面的不是,坐在叶欢的对面,从桌面上的小篮子里面拿出了一双一次性筷子,拆开之后,两只筷子交叠着放在一起梭了几下,确定没有毛刺之后才递给叶欢。
叶欢看着他微沉的嘴角,忍不住解释着:“这家其实很干净的,在这里也快摆了二十几年的摊,我小时候有时候会跑出来偷偷在这家买吃的。
”
靳浔看着叶欢一张期待他认可的小脸,眼睛明亮地就像是天空中的星星,他有些拒绝的话便说不出口了。
他是对这些小摊小贩没有什么好感的。
不说制作过程中有没有达到卫生许可的要求,就是在这大马路上直接煮东西,谁都不敢保证有没有灰尘落进去。
他言简意赅地说着:“就算再卫生也不要经常吃,今天就算了,下次不许自己一个人偷偷地跑过来。
”
“你这就是偏见。
”叶欢不满地哼哼着,有种自己喜欢的东西没有被认可的憋屈感。
这个时候店家端了两碗冒着热气的麻辣烫过来,招呼着他们吃好喝好。
叶欢看着汤碗上面浮起的一层辣油,恶作剧般在靳浔的碗里又放了一勺辣椒,笑眯眯地开口:“你吃一点啊,我保证特别好吃,下次你还要求着我待你过来。
”
靳浔的胃里泛起一股酸意,眉头都不皱地夹了一小片菜叶放进嘴里,整个口腔就像是着了火一样,辣的他的脸通红,抓起矿泉水就喝了小半瓶,评价了一句,“不好吃。
”
叶欢好不容易找到靳浔的一个缺点,那里会轻易地放过他,不停地在一旁劝着:“你多吃几口就好吃了,一开始吃的时候都这样。
”
靳浔怎么也不肯动手,就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叶欢幽幽地说着:“我知道,我这就是小成本的东西,入不了您的贵眼,您现在赶紧去找你的小学妹,和她一起吃一顿高大上的东西。
”
“行了行了,我吃还不行吗,真的是怕了你了。
话说你这一件事情要提多少次啊。
”靳浔有些无奈,修长的手指精准地控制着筷子,挑了一点面条送到薄削的嘴唇旁边,细细地嚼咽着。
“怎么着了,别人能做我还不能说了,丢掉工作的是我哎。
”
说道这个问题,叶欢属于一点就炸的那种类型。
到也不是全因为工作,就是听靳浔这么维护别的人心里面有些不舒坦。
她私心地以为,靳浔应该是永远站在她这一边,哪怕是她胡作非为也会无条件地帮着自己。
后来经历过许多事情的叶欢才知道,哪有人会不计较任何代价,什么也不图谋的帮助呢。
两个人花了半个小时,才把点的东西全都吃完了。
叶欢出了一身的汗,辣得直唆嘴单还是叫嚣着好吃。
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白天没有什么人的小吃街开始渐渐地热闹起来,开始着自己夜的生活。
靳浔付了钱之后,自然而然地牵起叶欢的手,慢吞吞地人来人往的巷子里面走着。
叶欢心里想,以后自己也会遇到这么一个人,或许和靳浔有点像,也或许什么都不像,但是也会像现在这样,两个人牵着手,走带闹市的街头,走过每一寸的烟火气息,这或许就是世间上最大的圆满吧。
快要走到停车的地方,叶欢看着他仍旧涨红的脸色,后知后觉地想着是不是自己把事情闹得有点大,有些心虚地问着身边的人,“你真的是一点辣的都不能吃吗?”
“也还行,不是经常吃而已。
”靳浔的胃部一阵翻涌,针扎的感觉瞬间席卷上了大脑,让他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他脸上的潮红一点点地退去,额头上冒出了豆大的汗珠,但还是声音平静地对叶欢交代着,“我先送你回去吧,等会我到公司还有一点事情要处理,晚上一个人在家要注意安全,不要像上次一样,还没有看清来的人是谁就直接开门。
”
“知道了知道了,你这还没有老呢,话怎么变多了。
”叶欢没有注意他的不正常自己绕到了车子的一边坐了进去。
等了半天也没有看见人进来,伸出头去看,“你……”
叶欢的瞳孔猛地一收缩,心跳就像杂乱的鼓点瞬间慌乱了起来。
她赶紧绕到车子的那里边,扶着靳浔的手臂,有些结结巴巴地问着:“你,你怎么了,脸色看上去有点不太好,是不是那里不舒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