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他不让她留下这个孩子,是因为那个时候的他还没有现在这样强大的心理和能力,那时他还日日夜夜都担心着她被人发现被人带走,抑或是她自己逃离。
他又何尝不想要一个跟她的孩子呢?
可是他不敢。
更何况,罗竞刚将她带到这里的头几年,他病急乱投医似的给她用了很多精神类的药物。
后来她意外怀孕了,罗竞担心生下来的孩子会有问题。
可罗竞没有想到,失去一个孩子,竟然会对她的打击这么大。
女孩已经彻底安静下来,虚弱地靠在罗竞怀中,就连呼吸都是那么微弱。
罗竞低下头,轻轻用唇碰了碰她的发顶,手下一个用力,将她抱进了卫生间。
温热的水流一点点将女孩双臂上斑驳的颜料和血迹冲洗干净,罗竞又拿出医药箱为她上药。
暖黄色的灯光笼在他们头顶,罗竞的目光和注意力全部集中在手中的那双纤纤玉臂上,而女孩水蒙蒙的眸子也静静地落在罗竞的身上。
罗竞涂好药,又跟着轻吹了吹女孩的伤口,然后抬起头来,却发现女孩已经不知道这样看了他多久。
心下一紧,罗竞知道,这是她少有的思维恢复正常的时刻。
可这么多年过去,可能连罗竞自己都数不清一共给她喂了多少药。
所以此刻,即使她头脑暂时恢复了清明,可那双大眼睛却依旧不可避免地带有一些呆滞的迟缓。
罗竞站起身,抬起唇角朝她笑了笑,“感觉怎么样,还有没有哪里难受?”
女孩摇了摇头,手掌却抬了起来敲了敲自己的胸口,苍白的嘴唇轻启。
罗竞已经有一阵子没有听到过她正常讲话的声音了,只听女孩声细如蚊地问道,“罗竞,是你说你爱我的,对不对?”
说着,她抬起头来,眼中带着一种称得上祈求的神情继续道,“如果你爱我,就带我出去好不好?我在这里日复一日……已经被关疯了。
只要带我出去转一转……”
罗竞把玩着她的手指打断了她,“外面太危险了。
”
他突然的开口令女孩不自觉地瑟缩了一下,罗竞也察觉道,便轻笑了一声,单手勾起她的下巴直视着她,“难道你又忘记了么?在国外的美术学院,那么多地痞流氓纠缠你……他们那么高又那么壮,如果不是我帮你教训了他们,你早就成为他们的盘中餐了。
”
女孩的双眼闭了起来,两扇睫毛有些痛苦地不停抖动着。
可罗竞并没有因此停下来,继续道,“还有当时你一意孤行非要回国,一到西城,就有人等着要劫走你……如果不是我及时赶到把你救走,你早就被扔在海里喂鲨鱼了!”
他越说越激动,攥着女孩肩膀的手也愈发用力起来,“你到底有没有记住,你能安安稳稳地活到现在,都是因为我把你带来了这里!”
他抓着她的下巴将她整个人转向镜子,“看啊!看看你自己,你知道外面有多少人虎视眈眈想要对你不利吗?你要听话……听我的话,一辈子都跟我乖乖地生活在这里,我保证,你绝对不会有事的……”
女孩看着镜子里瘦削羸弱的自己,仿佛那只是一个她不认识的陌生人。
记忆中,她好像并不是这个样子的……可到底是什么样子,她却想不起来了,她把自己忘了。
一串晶莹的泪水从她没有一点瑕疵的脸庞落下,女孩抬起双臂一点点环住了罗竞的腰,绝望地哽咽道,“可是,我真的……快要没办法呼吸了。
我快要死了。
”
罗竞一把摘下了自己的眼镜搁到台面上,疲惫地捏了捏自己的鼻梁,松口道,“好吧,我带你出去……但你要听我的。
”
罗竞带她来了海洋馆。
冬季的海洋馆是人最少的时候,白鲸和海豚表演都被取消了,鱼儿们也懒洋洋地不爱动。
女孩全副武装着毛线帽、墨镜、口罩和围巾,将她本来就小的一张脸盖了个严严实实。
在这里,罗竞倒也不怕她跑了,这家海洋馆是这几年间新开的,就算她真的跑到外面去,肯定都不认识路。
这里有一条模仿真实海洋的海底隧道。
弧形的玻璃天幕外,无数庞大或小巧海洋生物聚散着游来游去,平日里许多游客都喜欢在这里驻足,抬头看去,就好像自己真的穿梭在汪洋大海之下,跟这些奇妙的生灵为伍。
可眼下,这海底隧道中却只有零星的几个人。
罗竞左手揽着女孩的肩膀,二人在玻璃墙前停了下来。
也不知道,在这里,她能不能找回自己的“呼吸”。
女孩仰头,看着巨大的蝠鲼从自己上方游过,落下一片阴影后,它摆摆尾巴,扇动着翅膀一样的胸鳍自由自在地游向远方,直至消失在她视线范围中。
远处有人小声惊呼着,也有人拍着照,感叹于这些动物的美丽和灵动。
可看着蝠鲼离她远走的那一刻,女孩心中却油然而生了一种不合时宜的伤感。
因为她觉得它可怜,觉得自己和它同病相怜。
她们都一样,被禁锢在这方寸之地,一关就是永远……
这里就算被建造得再像大海,也总有尽头,它游着游着,或许会忘却了自己身在何地,总有某一刻它会想起,这里不是它的家。
而它这一辈子恐怕到死,也没有办法再见到真正的大海了。
女孩的眼眶湿了,她早已被驯化成一条忘记了回家之路的鱼,往后余生,都只能在别人为她建造好的地方勉强过活。
她连忙眨了眨眼,害怕罗竞看到她的眼泪,这时候,身后不远处突来传来一道奶里奶气的童声,“小陆哥哥,你看那条大鱼,好可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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