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咱们太太当年口口声声说和阿笙打小一起长大,亲如姐妹,啧,我看阿笙死了,她连滴眼泪都没掉过……”
“你疯了,怎么连太太都编排起来了?这都多少年前的事了,怎么好端端的说起这些来……”
“我也是说起阿笙,就想起一些陈年旧事而已……”
“什么陈年旧事?”
一人压低了声音,道:“我也是无意间看到的,我和你说,太太对阿笙,怕是非但从未将她当姐妹看,甚至,连普通佣人都不如……”
“不会吧?我记得那时候阿笙和赵强做出丑事,大公子要把阿笙赶出萧家,还是太太求的情……”
“你知道什么啊,你是愿意被赶出萧家,还是挨一顿家法?”
想到家法,另一人不由缩了缩脖子:“我还是宁愿被赶出去。”
“是啊,你又不是不知道萧家的家法多吓人,阿笙差点就丢了性命。”
“但这也说明不了什么啊,太太也许只是舍不得阿笙。”
“不是的,太太根本不喜欢阿笙。”
“你到底看到什么了啊?”
“我也是无意间看到的,有一次阿笙在水房洗衣服,她好似临时走开了一会儿,我不小心看到她的衣服上,全是斑斑点点的血迹……”
“我本来打算问她怎么回事的,是不是受伤了,但后来一想,阿笙也不会说话,我就没问,留了个心眼,后来,我果然就发现了,阿笙的胳膊上好多针眼,应该就是针眼,一看就是被人恶意扎伤的……”
“针眼?不会吧……”
“当真,我看的一清二楚。”
“是太太做的?”
“我也没有亲眼看到,可是我记得很清楚,那天好像是堂少爷也在,阿笙不小心烫伤了,太太领她上去擦药,后来我记得太太就说阿笙不舒服让她回去休息了……第二天,我就看到了阿笙洗的衣服上都是血……”
“算了……这也不能当作证据。”
“我知道,所以我当时虽然心里很疑惑,可我也没敢和任何人说。”
“不说是对的,那是咱们的太太,阿笙不过是个下人,而且已经不在人世了,说出来,又有什么意思呢。”
“唉,现在想起来,却还是会有点难过,其实,其实我真的觉得阿笙挺好的,当初和赵强的事,也透着古怪……”
“我也觉得,说什么阿笙和赵强早就有私情,但咱们这些佣人,什么时候见过阿笙理会赵强了?”
“她是真的可怜,不能说话,不能给自己辩解,再多委屈,也只能自己受着了……”
两人又说了些什么,就离开了花圃。
萧定勋站在树丛之后,许久都没有挪动脚步。
他没有想到四年后,还能听到家中佣人提起阿笙。
更没有想到,她们甚至会说起这样不为人知的辛密。
而更让萧定勋觉得愠怒的却是,如果不是这次意外听到二人交谈,他怕是这辈子都不会知道这些事。
他记得那一日,萧平生也在,阿笙手指烫伤了,萧平生当时十分关心,立时要给阿笙抹药,后来,是余潇潇带了阿笙上楼。
那佣人说的没错,阿笙从楼上下来时,脸色很苍白,走路都有些踉跄,余潇潇说阿笙有些不舒服,让她回去休息了。
如果那个佣人没有说谎的话,阿笙当天并不是不舒服,而是,被余潇潇给扎了满身的伤。
是啊,她只是个卑微可怜的哑巴,她连哭喊,诉冤的能力都没有。
哪怕被人扎了一身的伤,可是她无法求救,也不能喊疼。
而那个时候,他就在楼下,可他对此,一无所知。
还有那个佣人所说的,阿笙和赵强的所谓的私情。
其实只要他稍稍想一想,就能明白。
那一天晚上,阿笙为了自保,脸都被赵强划伤了。
一个女人如果早已和一个男人有了私情,她会在两人私通的时候抵死反抗,以至于让人伤了自己的脸吗?
很简单的道理,但他是自己不愿意想明白。
而之所以不愿意去想明白这个事实,也不过是,他内心深处,并不愿意承认,他对于阿笙,当真是不一样的。
所以,从宋问,到赵强,再到萧平生,还有后来的霍擎,出现在她身边的每一个男人,都让他妒火狂燃,无法遏制。
萧定勋缓缓转过身去,此时烈阳高升,园子里已经炙热无比。
宋桥远远走过来,一路都在擦着额上的汗。
见到萧定勋,宋桥正要开口,却见他脸色仿佛有些不虞,宋桥连忙闭了嘴。
萧定勋看了他一眼:“江源回来了,你怎么不多休几天。”
宋桥忙笑道:“忙起来时想休息,这真的休假了却反而心神不宁的,还是跟在您身边安心。”
萧定勋没有说话,宋桥连忙狗腿的跟上去,小心翼翼问道:“先生,是出什么事了吗?”
萧定勋并未理会他,待到见了江源,方才开口道:“阿笙葬在哪里?”
江源心内一怔,忙道;“当时是余家安排的,她和肚子里孩子的骨灰盒就葬在郊外的公墓那边。”
萧定勋微微垂眸,却站定了脚步。
烈阳当头,江源和宋桥都穿着西装,两人热的脊背湿透,汗如雨下,却都不敢抬手去擦。
足足过了有五分钟,江源实在忍不住,“先生,您是……想去看看她吗?”
萧定勋却忽然轻笑了一声,摇了摇头。
江源都揣摩不透他的心思,和宋桥对望一眼,两人都不敢再多嘴。
“去备车吧。”
宋桥赶忙擦了擦额上的汗去准备车子,萧定勋看着宋桥的身影远去,这才对江源道:“江源,在你心里,阿笙是个什么样的人?”
江源飞快偷瞄了萧定勋一眼,立时判定出萧定勋此时心情不好,难以捉摸,八成又是因为阿笙,他反而心定了下来,略想了想,笑道:“先生,不瞒您说,我一直都觉得阿笙特别好。”
“哦?”
“我和阿笙姑娘接触的不多,但仅有的几次,也看得出来,她是个很好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