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沈淮序起身便要离开,殷未商一惊,赶紧上前扯住了对方的衣袖。
沈淮序顿住脚步,微垂着眼眸瞥着她。
却见殷未商一副慌乱的模样,她紧咬着下唇,卷翘的睫毛微微发颤,眼角泛起一抹红色,湿漉漉的眼睛好像下一秒就会哭出来。
殷未商明显有些害怕,就连声音都颤得厉害。
“你……你不会说出去的,对吧?如果被别人知道了,我会死的,求你……不要说出去。”
沈淮序眉头微挑。
眼前的女子明明丑陋不堪,可不知为何,刚才他的心口竟有一瞬间的颤动。
院子内是许久的沉默,就在殷未商以为对方不会搭理她的时候,冰冷的声音传入耳边。
“求人,可不是这么求的。”
不知是不是错觉,短短的一句话仿佛夹杂了一丝别的意味。
殷未商赶紧道:“只要你不说出去,我什么都愿意做!”
“什么都愿意做?”沈淮序似笑非笑地弯起眸子:“小祖母对自己的孙子说这种话,合适吗?”
殷未商瞳孔一缩,立刻慌了,赶忙收回了手:“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沈淮序居高临下地审视着面前的人。
对方的表情精彩万分,每一个动作都将内心的想法展露无疑,满身都是破绽。
单纯得不像话。
他俯下身子,凑近了殷未商,呼吸从她的脖颈处划过,紧接着,刺骨的声音狠狠扎进她的身体。
“想勾引人,你这张脸还不够资本。”
话落,殷未商的身体僵了一瞬。
沈淮序不再和她多言,转身离开,只留下一句:“我没兴趣告你的状,望小祖母日后能改改你口不择言的习惯。”
沈淮序离开后,院子里便只剩下殷未商和慕云二人。
慕云赶紧将她拉走,抱怨道:“你也真是的,你往日明明是最谨言慎行的,怎么今日这般乱来?”
“乱来吗?”殷未商笑了起来,脸上已全然不见刚才的怯懦软弱,反倒有些志在必得的样子:“我倒觉得,这样正好。”
慕云一愣:“你……难道你刚才是故意的?”
殷未商笑而不语,她上辈子在国公府这个牢笼待了五年,怎么可能不知道沈淮序的院子在哪。
她就是故意说了那番话,故意引起对方的注意,故意送上了自己的把柄。
“云姐姐,你知道为什么许多小妾明明心机颇深手段毒辣,可男人们依然对她们宠爱不断吗?”
慕云摇头。
殷未商笑道:“因为他们很自信,其实妾室们的心机和手段那些男人不是看不出来,可他们却能视而不见,因为他们不在乎。”
“在他们眼里,后宅斗争只是女人间的小打小闹,他们自信女人的把戏逃不过他们的眼睛,一切都在他们的掌控中,看她们斗来斗去就像看小猫打架,无伤大雅,反而这种为了他们费尽心机的争斗更能让他们感到畅快。”
“究其原因,因为他们是上位者,沈淮序也一样。”
渐渐地,殷未商的笑容中染上了一层阴翳:“沈淮序表面上是个病弱废材,但他其实是个极聪明的人,城府极深,喜欢将一切都掌控在手中,自信自己一定是下棋者,要和他打交道,就不能表现得太聪明。”
倘若她锋芒毕露,此人便会对她多有防备,那她就主动将破绽摆在对方面前。
“他喜欢下棋我就是棋子,他喜欢逗猫我就是猫儿,让他认为我是个逃不出他掌控的人,只有这样他才不会对我设防,我要他注意到我,主动成为我的助力,首先要做的,就是学会装蠢。”
慕云听明白了,但还是有些疑惑:“他值得你这样费心思吗?”
殷未商没有回答,但眼底的笑意已经表明。
说到底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就算闹翻了天,也只是让宅邸混乱不宁,她要的复仇当然不能只是这样,所以她必须借刀杀人。
殷家她可以利用国公府扳倒,而国公府,她要借沈淮序的手击垮。
所有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
翌日早晨,殷未商坐在马车里,双眼微闭,好似在小憩。
她正在去怀桑园的路上,今早怀宁郡主派人送来请帖,表明在怀桑园有一场牡丹花会,邀她前去观赏。
慕云不解:“你与怀宁郡主并不相识,她竟然会邀请你?”
虽说殷未商现在贵为国公夫人,受邀赴会也正常,但因为她的出身,大多数世家贵族并不愿意和她扯上关系,和一个青楼出身的女人来往,太失身份了。
殷未商道:“怀宁郡主与我不相识,但她与殷元意是一同长大的情谊,关系匪浅。”
“你是说,是殷元意让郡主邀请你的?她会这么好心?”
“好心?”殷未商嗤笑了声:“怎么可能是好心,她这是为我摆了一场鸿门宴。”
不一会儿,怀桑园到了,殷未商刚下马车便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好奇、探究、审视、不屑、最后是嘲讽。
这些视线像是一根根尖刺,毫不留情地将殷未商刺穿。
这时殷元意走了过来,脸上是良善的表情:“未商妹妹,你可算来了,你是第一次参加这样的宴会吧,别紧张,跟在我身边就好,今日来参加牡丹花会的都是怀宁的好友,都是很好的人,我们会照顾你的。”
她亲昵地拉住殷未商的手,笑得十分亲近,不知道的还真以为她们姐妹情深。
殷未商的视线落在被牵住的手上,心中泛起一抹冷笑。
前世的殷元意也是这般,一副亲近她的好姐姐模样,她当时真的以为对方是个好人,还天真地想和她做姐妹共同侍奉爹娘。
真是天真得可悲。
这时,殷元意身边的女子开了口。
“元意,这就是你那个嫁入国公府的妹妹啊?这个长相……惨不忍睹啊,跟你爹娘完全不像嘛,你们确定没弄错吗?”
说话的人抬高了声音,明显是故意说给殷未商听的。
殷元意一副心疼的样子:“未商妹妹自幼失散,在外面吃了很多苦,若她能在殷家长大,一定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所以我才求了怀宁,让她邀妹妹一同来花会,既然回家了,就该多出来见见世面,早些学会世家的规矩,以后就不会再给爹娘蒙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