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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婉莹怯懦地看了眼荣茵,好似有些害怕:这怎么行呢,这是三表姐特意做了送给大表哥的。
荣清眉头一皱,想起了荣茵以前争宠的事,以为徐婉莹被欺负了,肃着脸对荣茵道:阿茵,表妹胆小身子又一向不好,香囊我就做主拿给她了,你可不能生表妹的气。
荣茵张了张口,看着哥哥突然的冷淡说不出话,四年的时间还是太久了,她跟哥哥都没了之前的亲密无间。
徐婉莹却不好意思起来,娇嗔着抱怨荣清:大表哥也太凶了,我身子好多了,只是看着三表姐精湛的绣艺心里欢喜,前些天在宴会上可是为荣府挣脸了,连郑夫人和杨夫人都夸呢。
荣茵不知道徐婉莹怎么会提起这个事,身旁的罗氏却突然一掌拍在曲足桌上,愤怒地看向荣茵:你怎么还跟以前一样爱出风头,我不是叫你要安分守己!
徐婉莹被罗氏的怒气吓到,咬着下唇,声音像要哭出来,样子柔弱可怜:大舅母别生气,是我说错话了,我不该说的。
正厅里的说话声都停了,只听得到罗氏的责骂,荣茵看母亲误会了,刚想开口为自己辩解,就被王氏打断:好了,大过节的,你若想教训,就等到回玉兰院里再教训。
罗氏愤怒地瞪了荣茵一眼,咽下喉咙里的话,再开口,声音仍然带着怒火:母亲说的是,回去我就好好教导她,这么大了还是如此不懂规矩,给荣府的脸面摸黑了。
荣茵不敢置信地望向母亲,别人怎么误解她都可以,可母亲怎么连问也不问凭别人的几句话就这样想她,她女红好怎么就是给荣府摸黑了
李氏打破尴尬地站起来,招呼众人移步去水榭,宴席马上开始了。
水榭宴客厅正中设了一张八仙过海圆桌,上面摆满了螃蟹清羹、玉兔月饼、白玉桂花糕等仲秋才会吃到的美食。荣家人口向来不多,就没有男女分席,而是围坐了一个大圆桌,热热闹闹地吃饭。
华哥儿正是惹人疼爱的年纪,徐婉莹也在一旁说着讨巧的话,水榭充满了欢声笑语,刚才的插曲,好像没有发生过。
荣茵紧挨着荣清坐下,她有好多话想跟哥哥说,她想问问哥哥这几年好不好,也想说说自己在苏州的四年。荣清就坐在她身边,却一次都没有往这边看过,她几次试图与荣清搭话,荣清也好像没有听到,只顾着与徐婉莹和二叔说话。
她的话哽在喉咙里,如叫嚣着要挣脱牢笼的野兽,却找不到出口,伤痕累累。没有人要与她说话,也没有人在意她,周遭的都是她的亲人,可这一切又都与她无关。她坐在位置上,听着听着便觉得身体发冷,琉璃罩着直立的烛火,明黄色的光静静地洒在她的脸上,周围的喧嚣在她耳里岑寂无声。
吃罢饭,就开始了赏月拜月的习俗,荣茵远远地站在一旁,看着哥哥与徐婉莹说笑,看着荣荨逗弄华哥儿,看着二叔出了个对子给众人对,看着王氏给众人分食月饼……
清冷的月亮悬挂在天上,月光明亮也冰凉,荣茵抬头望了眼,头也不回地走了,将一切热闹都抛在了身后,这原本也不是她的,她好像……不应该回来的。
夜深,赏月结束后,各房的人都散了。荣江领着二房的人回到云霄院,一路上只听见兰姨娘娇柔的说话声。
进了院门,兰姨娘拉着荣川撒娇:二爷,您都多久没回来了,华哥儿都与您生分了呢,今晚您陪着他睡,好亲近亲近。
说完还给抱着华哥儿的奶娘使了个眼色,奶娘立即附和道:自从二爷去了福建,小公子夜里总睡不好,经常半夜说梦话要找爹爹呢。
兰姨娘争宠的手段一如既往,当着下人的面就把二爷往她房里拉,二爷刚回府,本该是去正房的。兰姨娘这是想下李氏的面子,李氏却看都懒得看一眼,冷哼一声回了正房。
兰姨娘看着李氏负气的背影,心里难免得意,挽住荣江就要往东面去,不想被荣江拂开了手。
二爷
荣江想着心底的事,叫兰姨娘先回去,又嘱咐奶娘好好照看华哥儿,也往正房去了。
这贱人!兰姨娘气得跳脚,也不顾一旁还有没有李氏的人。
荣荨默默叹气,走上前劝说:姨娘还是先回去吧,在这儿闹只会惹下人笑话,更深露重,仔细华哥儿着凉……
话还没说完,就被兰姨娘一巴掌扇在脸上,啪的一声,在深夜里格外清晰。
兰姨娘犹不解气,指着荣荨的鼻子接着骂道:没用的东西,自己不争宠,竟还诅咒你弟弟,要不是你弟弟你以为老夫人会高看你一眼,还要亲自为你说亲你看看你浑身上下,哪一点配了
荣荨的脸歪到一边,盯着脚下的青石板。姨娘已经不年轻了,自从生了华哥儿,脸上皱纹都深了,内院的女人,尤其是没有娘家撑腰的妾室,唯一的指望就是靠着美貌获得男人的怜宠。荣荨心疼姨娘,却看得清形势,荣蕴嫁给了齐家,就为这父亲也断不可能给李氏难堪,如今父亲来栖霞院也渐渐少了。
府上都在传要把华哥儿记在李氏的名下,荣荨知道她心里着急,怕没了可以傍身的子嗣,又失去了父亲的宠爱,想方设法的争宠。李氏和荣蕴的手段可厉害了,现在纵容姨娘争宠,不过是看在华哥儿还小的份上,小时候姨娘和自己没少在二人手上吃亏,荣荨如今不想争了,也知道自己争不过,不希望姨娘将来受苦,屡屡劝说。
兰姨娘却觉得是荣荨没用:你自己不想过好日子,你别拦着我和你弟弟,你怎么说也是我肚子里出来的,没资格嫌弃老娘给你丢脸。
荣荨偏着头,静静地听着兰姨娘骂完,没有了劝说的心思,自行走了。
夫人呢荣江进了正房,没有看到李氏,有些不耐地向李氏的贴身丫鬟夏荷问道。
回二爷的话,夫人偏头痛发作,在内室休息呢。
荣江转身进了内室。李氏正倚靠在床头,额头上盖着浸了凉水的棉帕,一旁候着秋菊,见荣江进来便起身退了出去。
李氏听见声响,掀起眼皮懒懒地扫了眼荣江,不阴不阳地开口:哟,二爷的宝贝儿睡下了怎有时间过来,我这儿可没有那等娇滴滴的美人儿让您舒心。
什么我的你的,我的宝贝儿不也是你的宝贝儿么!荣江也不恼,笑嘻嘻地坐在李氏的身边,拿起她的手揉捏。
李氏气得坐直身子,一把扯住额头上的棉帕扔在床下:二爷这是诛我的心呐,是盼着我早点死好给你的宝贝儿腾位置吧!
荣江见李氏是真的恼了,才赶忙涎着脸解释:我说的宝贝儿是华哥儿,将来你我都指着华哥儿给养老送终呢,不是宝贝儿是什么。
谁说要指着他了,我还有蕴姐儿。没生下儿子是李氏一生的痛,当初华哥儿生下时荣江明明答应她等华哥儿立住了就把兰姨娘送到庄子上去,自己为了子嗣也成全了。
如今华哥儿都快三岁了,居然还任由那个贱人抚养,即使以后华哥儿记在自己名下,那也是知道自己不是她生母的,这又如何养得亲,荣江分明是故意欺骗她。
想到伤心处,开始哭起来。李氏和荣江是少年夫妻,虽然年轻时也因为姨娘通房之类的事闹过不愉快,可情分还是在的。
荣江也心疼不已,赶忙赌咒发誓了一通,抱着李氏表态:夫人这是不信我呢,我这次回来就是要把这件事办妥,兰姨娘的庄子我都找好了,等华哥儿上了正房的族谱,就把她送走。
李氏抬起头,泪眼朦胧的看着荣江。都说荣府的姑娘长得好,其实男子更甚。荣江更是俊美,自己当年身为延庆府知府的嫡小姐,上门求娶的人都让她挑花了眼,为何偏偏嫁给没有官身的荣江,不就是看上了他这一身的皮囊。
这么多年夫妻,荣江再怎么惹她伤心,只要他愿意低下头来哄自己,自己总会原谅他的,只是兰姨娘是她心底的一根刺,她若不是生下了唯一的哥儿,自己也不是容不下她,如今不拔是不行了。
她就信这最后一次,届时若荣江还是舍不得,就别怪她出手了。
二人半年没见,有再多的气,也舍不得发了,温存了大半晌,才又说起各自的事。
李氏提到了荣茵的亲事,还把王氏的想法都告诉了荣江:茵丫头留在跟前,我总是放心不下,蕴姐儿成亲都三年了,还是一无所出,齐夫人早有怨言,我是怕……
荣蕴一直没有身孕的事,李氏大概猜到了一些,所以荣茵必须得远嫁,越远越好。
荣江沉思片刻,心中有了计较:这件事儿,我得先问问蕴姐儿的意思,过几天你把蕴姐儿叫回来,我亲自跟她说。
二爷,此事母亲和你办了就是,又关蕴姐儿何事您又不是不知道蕴姐儿一向疼爱茵丫头,若她舍不得让茵丫头远嫁可怎么办李氏怕荣茵不是真的死心,也怕荣蕴到时心软听了荣茵的话,只想赶紧把这事办了。
妇人之见,你只需知道我不会害蕴姐儿就是。荣江说完就扬声叫丫鬟抬水进来沐浴,奔波了一路,他已经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