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慕箫听着她气急败坏的声音,脸上漾出笑意。他用力将被子往自己的方向一扯,苏知鹊连被子带人趴在了他的身上,被他虚虚拘在怀里。
他轻笑一声说道:“苏姑娘同样的问题都问过两遍了,不觉得累吗?小爷我瞧着苏姑娘衣服脏了,就好心给姑娘沐浴更衣——哎哟,苏知鹊,你怎么动手打人?”
苏知鹊此时周身紧紧地裹着锦被,蜷缩在床的一隅,涨红着一张脸,死死盯着赵慕箫。
“趁人之危,非君子所为。”她气呼呼地说。
“小爷我又不是柳下惠,没有坐怀不乱那个本事。况且,苏姑娘也算得上华阙城有名的美人,美人主动投怀送抱,小爷哪有拒绝的道理?”
赵慕箫瞥了一眼窗外的天色,已是天光大亮,想着还有事情要办,他赤足下床,背对着苏知鹊边穿衣边说道,“苏姑娘不必介怀,爷是闭着眼睛为姑娘沐浴更衣的,不该看的地方,一眼也没看。”
“可你摸奴家了!”苏知鹊脱口而出,话音刚落,她的脸已经红到了耳根子处。
赵慕箫唇角的笑意越扩越大。
等他转过身时,脸上已经挂上了一贯的促狭的笑意:“苏姑娘,爷我待会要去办件事,你这模样,太瘦了,抱起来有些硌手,多吃些,好好养养。”
“赵慕箫,你别太过分!”苏知鹊气恼地直呼其名,拿起一旁的玉枕就朝赵慕箫丢去,却被他轻松地拿在手里。
苏知鹊挫败地闭上眼睛,她怎么忘了,瑞阳侯君子六艺和功夫均是上乘。
赵慕箫拿着玉枕离开了,苏知鹊听到他站在门外吩咐小厮:“去寻一个新的玉枕来,爷的美妾不喜欢这块。”
小厮接过玉枕,点头称是,然后问这块玉枕怎么处理。
“砸了!”赵慕箫说完,大踏步离开了。
因为没有合身的衣服,苏知鹊也不方便出门,吃了早点后便窝在屋里,做着打算。
外祖父常说,“易人之心,难矣;而欲以怀救赎之罪念,兼拯且变其人,更是难上加难,终将化为泡影。与其于废墟之上重建家园,莫若另觅新地,重起炉灶。自救者,方能得人之救。”
如今苏府是宋晴掌家,父亲并不过问府中之事,苏眠眠和赵元璟又狼狈为奸,外祖父年事已高,她不想他老人家因为自己的事无端气出病来,兄长再有心护她,也没办法左右她的婚事。
苏家没法待了,国公府她更不能嫁,她得另觅新地,以期自救。
大宣极重孝道,根据《大宣律·户婚》的规定:“诸祖父母、父母在而子孙别籍异财者,徒三年。”这意味着如果祖父母或父母还在世,子孙却要求另立门户或私自储蓄财产,将受到三年劳役的惩罚。
所以说,苏知鹊自己单独分户是不可能的了。可她更不想让娘亲的嫁妆被苏家的人吃干抹净,目前比较可行的法子就是带着娘亲的嫁妆嫁出去。
前世,她从外祖家回到苏府时,宋晴对她颇为热情,她也以为对方是个良善之人,再加上她与赵元璟的婚事是父亲来同她说的,她心里虽然不情愿,可还是没有忤逆父亲的意思,同意了下来。
重活一世,她明白了父亲心中眼中只有宋晴和她的女儿苏眠眠,自然也不必再考虑父亲的感受了。
《大宣律·户婚》虽然规定了父母在子女不可分户,但也陈述了女子不必遵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诸卑幼在外,尊长后为订婚,而卑幼自娶妻,已成者,婚如法;未成者,从尊长。”
也就是说,子女未取得家长同意,自行成立了婚姻关系的,大宣法律是予以认可的。
所以,如果她自己找个人嫁了呢?那样,母亲的嫁妆就可以带出去了。
嫁谁好呢?
她得挑一个人,这个人要容易掌控,最好是那种关系简单的,便于和离。和离之后她就可以单独分户了。
苏知鹊向小厮要了笔墨纸砚,闷头在屋里写写画画了一整天,最后在一众人名里圈出来一个。
确定好了人选,她开始琢磨起赵慕箫来。赵慕箫今年十八岁,府里已经有了五个宠妾,他风流爱美人的名号在整个大宣都是响当当的,且此人睚眦必报,她利用了他的名号来脱身,但若想真正摆脱他的纠缠,恐怕需要费一番周折。
思忖良久,苏知鹊再次提笔为外祖父和舅舅分别写了一封信,而后请小厮帮忙送出去。
前世,外祖父之所以没有寻找她,是因为宋晴派人到王家传信,说她死了。女儿和外甥女接连早逝,王慎悲伤过度,一病不起。这一次,苏知鹊不仅要让外祖父安心,同时,还要舅舅配合她演一场好戏。
赵慕箫和赵顺翻身从马上下来的时候,小厮正站在门口焦急地张望。
赵顺怀里抱了几件衣服,上前问他发生了什么事。
小厮行了一礼,躬身上前,将手中的两封信呈上去,称是苏姑娘要求往外送的,他向侯爷讨个主意,这信是送还是不送。
赵慕箫捏着薄薄的两张信,看到上面并未用朱漆封口,忽地笑了。
“侯爷,您这是?”小厮一脸不解。
“苏姑娘这是猜到你定会先将信拿给侯爷看,再决定送出去与否。所以,这信封并未封漆。”赵顺在一旁笑着解释。
小厮这才恍然大悟。
赵慕箫迅速将信看了一遍,苏知鹊在给外祖父王慎的信中提到自己在去冶底岱庙祈福时得瑞阳侯襄助,欲求一车紫竹相赠,指定一人送到华阙城。
而在她给舅舅王煦的信中则说,自己婚期将至,想念舅舅,让他近期去华阙城与自己相见,其余并未多言。
看上去只是两封很平常的信,但赵慕箫还是从里面嗅出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意味。
他沉吟片刻,将信原封不动递给小厮,吩咐道:“用朱漆封了,送出去吧。”而后转头吩咐赵顺,“给苏姑娘添置的新衣先不要拿过去,在咱们决定离开泽州府之前,只给她提供爷的衣服。”
赵顺“咦”了一声,脚步不停地跟着赵慕箫朝着书房的位置走,“为啥啊侯爷?”
赵慕箫猛地顿住脚,赵顺险些撞到他的身上。赵慕箫翻了翻眼皮,白了赵顺一眼,问道:“给了她衣服,好让她立即跑路吗?”
赵顺这才恍然大悟,“哦”了一声:“小的明白了。侯爷这招,高!”他朝赵慕箫竖了个大拇指。夸完,他立即垂下头,在心里替那位苦命的苏姑娘唉声叹气。
唉,苏姑娘啊,您这是刚出狼窝又入虎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