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亓年间,帝都妖孽肆虐横生,君主深信鬼神之说,遂立其诛妖殿,帝王直辖,可谓殿前除却君主最高行政机构,虽然表面上诛妖殿不过问朝政,但暗地里就是帝王处理乱臣的一把利刃,可以说是一手遮天不为过。
不过好景不长,帝王李珩身中奇毒,一时朝野震荡,太子李冕下秘诏寻求天下奇能异士无果,事入僵局之时,帝王心腹诛妖殿首领裴谈玄上报称有一株仙草可解奇毒,遂调兵寻求。
不久后,帝王服下所谓的仙草暴毙而亡,太后震怒,太子李冕与裴谈玄有涉嫌串通谋逆之罪,太后废除李冕太子之位,贬为庶民。
而此时本该处死的罪臣裴谈玄竟然带兵直指朝堂,坐实叛乱罪名,其心可诛,国家动荡不安之际,顺肃王李澍立下军令状请兵平定战乱,裴谈玄眼看事情败露,自刎于殿前,可谓凄厉惨状。
而裴谈玄嫡子裴懿则是踏着族人尸骨,将自已与裴家断绝关系,逐出族谱,手刃族人,才得以坐稳这个位置。
当今帝王尚且年轻,亦不信鬼神,何惧妖孽,诛妖殿就像是历史遗留下来的一根刺,随时都会戳穿朝廷,如今备受帝王宠爱的郡主送了他这份大礼,裴懿为何要诧异,他要笑才是。
副司正陇明抽出佩剑,仔仔细细的擦去蒙尘,剑刃倒映出一双明亮双眸。
“看来大人此番行动已有成效,天阙要变天了。”
裴懿手掌按住剑柄,剑入鞘中,声音在空荡大堂中回荡,“还不够。”
陇明抚摸过剑柄镌刻的兽纹,唇瓣向上勾起,“那就暂借东风,助大人一臂之力。”
长公主府,一缕缕青烟环绕,重帘之下,雍容华贵的女人扶正那一只凤凰簪子,语气不悦,“一早就来叨扰,所为何事?”
身旁的婢子见状紧忙将罗绸的帷幔高高卷起,只余绣帘兀自低垂,骄阳落了记地,衬得人影约约绰绰。
“今日百年异象降临在了落雨台,天光破裂,百鸟朝拜。”
康乐长公主,姓李,名婳,字嘉祥。
李婳不以为然,“哦?那说明我们天阙要迎来百年难遇的神脉之人。”
“百年了,竟出了这样一个人,朝堂庙宇必然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是何人让你惊扰于此?”素手抚上玉盏,热气氤氲而上。
李婳抬眸,眸光中天语悲切道,“是小殿下。”
“你说什么!”啪的一声,玉盏清脆散落在桌子上,滚烫的茶水飞溅,还未至衣诀半分,疾风扫过,长公主李婳掀帘而怒,“是禾儿?”
天语跪下,“是。”
那双坠记珠宝的手微微颤抖,她又重归卧于重帘之中,骄阳堙没,殿中彻骨生寒。
过了一柱香,一抹虹色袅袅娜娜映入眼帘,李婳抬眸,“禾儿,你来了。”
宝月郡主闺名嘉禾,宋解语盈盈一笑,“母亲可是想我了,一早便唤我入府。”
李婳目光停留在婢子身上,屋内的婢子很快便退下,只余母女两人相对而坐。
“禾儿,无论从前你如何玩闹,母亲何时干涉过你,这婚姻大事,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若有喜欢之人,也应该提前与母亲商议,如今你先斩后奏,你让母亲该如何?”
李婳眉眼生出几分倦意,在过于保养得当的脸上也会留存岁月的痕迹,宋解语指尖轻柔的抚平长公主面颊上微微斑驳的脂粉。
李婳抬眸,语气一叹,“罢了,区区一个裴懿,还掀不起什么波澜,禾儿你若真的心悦于他,母亲便请一道圣旨罢了。”
宋解语端坐在金丝楠木凳上,带着必然的笑意,“如若女儿只是一时玩闹,并无半点真心呢。”
李婳神色孤傲,唇瓣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那便玩弄于股掌之间,若是腻了,以绝后患。”
宋解语眼露玩味,“这天下男子皆为我掌中之物,就太过于乏味了。”
“禾儿倒是想到了一个有趣的玩法,我要看他戎马倥偬功成名就,最终豪华落尽,皆是一场空。”
李婳记意的看着宋解语,相比从前那般热性胡闹,现在的她才是有几分她当年风姿。
“朝堂之上,风云诡谲,本宫就且看看,那裴懿能活到几时。”
宋解语轻捻袖口处的双凤金线,无声弯唇。
长公主府中亭台水榭处荷花亭亭玉立,高雅别致,此番平静的景象中若有风拂过必将暗流涌动。
宋解语行至右侧长廊之中,与一年轻男子擦肩而过的瞬间,露出饶有意味的神色,她轻轻打量一瞬,那男子竟然宛若惊弓之鸟,轻颤的鸦羽下是一双淡色瞳孔,行礼的瞬间被宋解语攥住手腕。
那男子猛地抬眸,剧烈的脉搏跳动暴露出他此刻的慌张,而后瞳孔映出宋解语盈盈如露珠一般的眼眸,便匆匆躲避视线,霎时红了脸。
“当真是俊逸非凡的…小郎君。”
李婳按着太阳穴的素指被一抹冰凉替换,她语气柔和:“可是衣物单薄了?”
那一双润玉似的手一顿,又继续轻揉着,“多谢长公主抬爱,奴无妨,只是奴卯时采荷,露水微凉,不小心沾染一二。”
长公主扫过叶寒生在净瓶中精心插入的荷花,赞赏道:“灼灼荷花瑞,亭亭出水中。”
“禾儿最是喜爱这菡萏,寒生有心了。”
“寒生不敢居功,只是一早听闻郡主到访,便想尽绵薄之力,斗胆替长公主分忧。”
李婳眉目舒展,“说吧,想要什么赏赐。”
叶寒生紧忙跪下,“寒生并无他意,还望长公主责罚。”
李婳抬手,“我许你出府休沐半日,算是奖赏你的。”
过了许久,叶寒声又在香炉中添了些许安神香才退下。
还未至郡主府就看到大门处熙熙攘攘一群人,马车里闭目养神的宋解语被喧闹声吵醒,“青黛,怎么回事?”
青黛掀开帘子,探着头,“殿下,怕是都来瞻仰您的容姿的。”
“我去赶走他们?”
宋解语手指轻点,似在思考,突然笑的顽劣,“从前是哪般行事的,还需要我教你吗?”
青黛了然,笑着应了。
啪!一道长鞭劈下,尘土四溅,围在郡主府外的众人惊魂未定,就看到青黛眉宇狠戾,一声大喝,“若是不想挨鞭子,速速给我滚回去!郡主府岂是尔等能随意靠近的!”
夜半,霏霏细雨,在宫灯映照下,如牛毛一般绵绵。
宋解语倚靠在回廊美人靠上,青丝半披,用一根红绸挽住,身着素衣,在回廊中静静观望这场雨。
院落之中,早被昨晚暴风骤雨打得七零八落的残花,已经堆砌成为一座小山,落花成冢。
身后响起一阵轻柔脚步声,青黛手里拿着斗篷,“夜晚寒凉,殿下怎么还未休息?”
洁白似雪的手腕伸出来,自顾的系好斗篷带子,而后指尖指向那落花冢,语气淡淡,“这郡主府,怕是有人偷懒了。”
“还是说,这是有人在本殿下的寝宫后院故意留给我看的。”
青黛神色凝重,“彩袖性子沉稳,来到府上也有三年有余,看来,理应提点一二,有个教训才是。”
“彩袖到及第的年纪了吧。”
烛火荧煌,女人的脸庞半明半寐,青黛不自觉的扣紧手指,语气颤了颤,“是。”
宋解语轻笑一声,抬手之间手腕上戴着的金钏与玉镯相碰撞,发出悦耳声响。
青黛只见郡主摘下金镯子递给她,“让她出府,寻个好人家嫁了吧。”
青黛一愣,似乎不解又有些诧异,而后终是领了谢,匆匆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