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内一只狸花猫慢慢走了过来,软软的脚垫踩在了两人的影子上。沈棠用手轻轻摸着小猫,猫毛柔软还被太阳晒得暖暖的。
“哪里来的猫,你养的吗?”沈棠问。
“不是,别处跑来的。你喜欢猫吗?”徐知琛说着,从屋里拿出糕点来喂眼前的小猫。
“我娘很喜欢狸猫。”沈棠想起在小的时候,她家里也养了几只小猫,她现在还记得,娘在花园里抱着狸猫的画面,那时她还是那么年轻。她不应该那么快离开自己,如果不是被陷害流亡,如果当初有钱医治。家人的死就像一个沉重的重量,积压在沈棠内心。她不想让徐知琛也裹挟到这种血泪痛苦中,因此没有对他透露过半分,徐知琛只知道她父母因病亡故。
沈棠出神地看着狸猫,有些失落。狸猫可不去管人们的心情,正在津津有味地吃着徐知琛给它的糕点。
“你知道吗,我那天骑马不小心撞翻了货郎的东西。里边全是这种糕点,做的样子也好看,结果撒了一地。那个货郎和我们年龄差不多,旁边的乞丐也都去抢着……”
“可怜的人太多了,你骑马千万要小心!”沈棠说起这句话时像个小大人,在徐知琛看来,这句话压根不像从她那里会说出来的,更觉得她一脸娇憨。
徐知琛拿起手中的定胜糕亲手喂给沈棠吃,沈棠咬了一口突然想起什么:“不对,你刚才不是喂给猫吃的吗!”
徐知琛:(*▽*),你和它一样可爱,所以也忍不住给你了。
九儿等了半天也没见沈棠出来,就把马车停靠在路边柳树的阴凉处,安心睡起觉来。只是等回去了再被缙云知道了,少不了一顿骂。但九儿也不怕,他知道缙云姐姐虽然看起来肃冷不好接近,但实际上是个好人。最多扣他一点月钱,但沈姑娘会给自己补上。
群芳院的楼上传来箫声,只是箫音弥漫着秋天的萧瑟苍凉,和这时节有些格格不入了。
缙云一身藕荷色长衫,她的面容沉静如水,正凝神吹奏这长箫。这只箫有时可以成为杀人武器,抹干了血迹,又能传递她的心绪。平日里沈棠弹琴,她往往以箫伴奏,现在这琴声不知道哪里去了。
缙云一早就发现沈棠跑了出去,准是去见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探花。缙云表面上把沈棠看作是自己一手培养的徒弟,但内心深处更是把她看作自己的妹妹,虽然表明她表面看起来冷冷的,但心始终是向着沈棠的。
缙云不善言辞,更不知如何表达自己的关心,沈棠对她时有误解。现在沈棠一天天长大,和缙云之间的隔阂也渐渐变深,两人也逐渐有些疏远。比如现在沈棠瞒着自己去见徐知琛,缙云以前一直觉得沈棠是和自己在这世界上相依为命,两个人能够还家族清白,不让他们无辜惨死。当她的内心一条条被仇恨占据时,却发现沈棠的内心却一天天被一个平凡的男子占住了。而那徐知琛,她本就不喜欢,从她看到他第一眼时就不喜欢,不知他给沈棠灌了什么迷魂汤。
花影也被这箫声吸引,袅袅娜娜地走了过来。缙云感到身后有身影一晃,于是放下手中的长箫,转过身来。
“我以为是哪里的箫声这么好听。原来是缙云姐姐这里传来的,只是今天这曲子我以前怎么从来没听过。”花影笑盈盈地说。
“有感而发,刚谱的曲子,怎么样?”缙云说着,将箫放在眼前的桌子上。
“好听,只是有些悲凉。”
花影打量着眼前的长箫:“缙云,这箫是什么玉的?为什么暖白中还能带着一些红色。”
“如果我说,那红色的是血你信吗?”说这句话时,缙云虽然是笑着看向花影,只是这笑容莫名带着一点邪气,花影被吓了一跳,只是附和着说:“姐姐真会开玩笑,群芳院的姑娘们都是连杀只鸡鸭都害怕,怎么可能让姐姐的箫上沾了血。”
花影虽这样说,心却是有些虚,群芳院的姑娘确实是连只鸡都不敢杀,但缙云她就不知道了。缙云自打一年前和沈棠来到这里,两人看起来并不像是缺钱的,就像把群芳院当成客栈了。可是闺阁女子都对这里避之唯恐不及,生怕沾上群芳院污了自己名声,谁会长时间呆在这。一开始她怀疑缙云是利用沈棠来赚钱的,可是看起来又不像。
箫确实是用血养的,一开始是洁白无瑕的白玉,溅的血多了,也就逐渐成了这个样子。缙云常年行走江湖,要想活命,总是避免不了要杀人的。现在这箫淡淡血色,看起来就像是天然的。她还挺喜欢这样的颜色。
铜镜前散落着沈棠的发簪,可见沈棠早上走的匆忙,她理解这份心情。在年轻的时候,她何尝不是和沈棠一样。这箫是当年那个人送给她的定情信物。在缙家还风光时,他对她千好万好,信誓旦旦。但自从缙父死后,缙家遭人诬陷,第一个从她身边离开的就是他,生怕再和她有一点点牵扯,绝情到仿佛完全变了一个人。一纸婚约也变成了废纸一张,但如果缙家从来没出事,她可能自始至终都看不透这个人的本来面目。
花影看出她心情不好,宽慰道:“我知道缙云姐姐是关心沈棠。但我见那个书生一表人才,如今又中了探花,以后想必也能飞黄腾达。看起来也是个有担当的,缙云姐姐不必多思。”
花影对徐知琛印象深刻,当时他因为要找沈棠还钱,结果过来还的几两银子,而见沈棠一面要花千金,那穷书生当日被人笑话又被赶了出去。昨天没想到能扬眉吐气、直接穿着红色官服过来了,真让人刮目相看。
缙云听了花影的话冷笑:“你这话说的天真,竟不像是在群芳院呆了几年的人能说出来的。前些日子锦瑟姑娘的事,你这么快就忘了吗?”
锦瑟,听到这两个字,花影心中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