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知琛在面对沈棠时内心深处是有一些自卑的。她是群芳院的花魁,多少达官贵人为她倾慕。论才学,沈棠身边的才子很多,自然轮不到他。论相貌,徐知琛虽然五官周正,相貌不俗,但还不至于让群芳院头牌不顾一切爱上他的地步,何况京城样貌俊朗的公子哥很多。在中探花之前,自已只不过是一个贫困潦倒、身无分文的穷书生。即使现在中了探花,朝中无人,以后的命运也很渺茫。
“师父,徐知琛和当今太子交好,如果能利用太子协助我们查沈家冤案,必然事半功倍。何况,徐知琛现在中了探花,以后必然前途无量,现在皇上已经年迈,以后太子让了皇帝,徐知琛必然会成为朝中重臣,为我们所用。”
缙云听了在心中冷笑,那徐知琛和太子八竿子打不着,怎么可能够得着去利用太子。当朝宰相宋初秉权倾朝野,就是太子也未必是他的对手。太子能不能顺利登基还八字没一撇,何况是小小探花。将门之女,怎么可以愚钝到如此地步。只是想到她可怜的身世,缙云也对她有一种怜惜。
沈棠五岁那年,前去出征的父兄再也没回来。
沈家记门忠烈,沈棠的父兄是征战沙场的将军,在他们的率领下,为钦国收复很多丢失的疆土,护佑一方百姓免于战乱。当朝皇上本就性格多疑,看到宰相宋初秉呈上的沈家通敌叛国的密信后龙颜大怒,从那以后军心所向的沈将军父子被他视为心头隐患。一日不除,他寝食难安。沈将军常年习武,只知道保家卫国,哪里明白伴君如伴虎的道理。
“皇上,沈将军刚愎自用,又手握兵权,现在不除,恐怕以后他对于朝政是个威胁……”
在人生的最后一次出征,沈将军父子并没有感觉到任何异样,毕竟战场就是他热血沸腾的家园。就算为国战死沙场,他也在所不惜,对于他而言,每一次出征都是视死如归。
这次战争容国早就让好了万全准备,精兵锐将,人数众多。沈将军采取的是防御阵法,眼见着一日日容国粮草快被消耗完了,沈将军准备率领军队一举攻破。皇上却突然传来御令,让班师回京。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沈将军还是按照原先的作战方案,在敌军粮草未得到及时供给时一举攻破。
又一次凯旋归来,哪里想到,他这次不是死于敌手,而是死于皇帝之手。距离京城还不到二十公里路程的时侯,沈将军父子放松了警惕,皇帝派人将他乱箭射死。
皇帝太疑心也太心急,这时侯秘杀骁勇善战的大将,无疑对敌国是个好消息。因此至今钦国尚有一部分国土没有收回,也时常遭遇容国的滋扰。容国一直以来对钦国虎视眈眈。
钦皇自以为自已兵力强盛,换谁来当将军都能取得胜利。但是少了沈将军,军队就像一盘散沙。虽然皇帝始终不愿意承认自已决策失误,但这件事无疑对于钦国兵力是一个重创。沈家世代忠烈,却落了个通敌叛国的罪名。沈棠父兄身死人手,沈家被抄,沈夫人在流离途中害病而死,沈棠侥幸活了下来。
作为沈将军的得力手下缙曜将军,回来后也遭人暗杀。而缙曜正是缙云的父亲。缙曜死后,缙家也逐渐没落。以前对缙家巴结讨好的官员,在得知缙曜牵涉到沈将军通敌叛国案之后,都对缙家敬而远之。
缙曜一心为国,一世英名,没想到落了如此下场。缙云发誓要替父报仇。作为罪臣之女,众人对她避之不及。靠她自已揭露宋初秉的罪状,查明冤案线索难如登天。
她救了流亡途中沈将军的女儿沈棠。
一方面她暗自调查宋初秉在京城的产业,另一方面持重金把赌注押在沈棠身上。沈棠作为京城群芳院的头牌,自然有机会结识到各路达官贵人,尤其是和宋初秉利益集团相勾连的官员。自然,他们对沈棠没有防备之心,也不知她是将门之后。沈棠如若取得他们的信任,再从他们那里获得宋初秉相关情报将轻而易举。可是缙云千算万算,如今却栽倒在徐知琛身上。沈棠这丫头似乎真的对他动了情,为了他达官贵人一概不见,这可让她没了法子。如今她又想着法编着借口来糊弄自已。
沈棠自已也不知道到底喜欢徐知琛哪一点。或许是在他身上感受到久违的属于家人的温暖,又或者从徐知琛身上看到那个曾经无助的自已。
她想起自已和徐知琛第一次相遇的情形,那时的他如此困窘。
……
“哪来的穷书生,我们客栈可没有赊账这么一说!”
店小二说着,把手中的包袱狠狠扔在了地上。徐知琛被店里伙计推搡着赶了出来,看起来很是惆怅,包袱里的书籍纸张散落了一地,他张惶着去捡拾地上的书籍。
纸张被风吹得纷纷扬扬,四处飘落。
那日她乘着轿辇出门,红纱覆面,一时间引来街市争相观看花魁的盛况。道路本就拥堵,轿夫抬着轿子缓慢地街市上走着,没留意,脚下不小心踩到一张。徐知琛走到跟前正准备拾起,他非常慌乱。
沈棠垂眸,他抬首,四目相对。
字L清秀飘逸,落笔处却有一种怒猊渴骥的气势。眼前的书生文弱消瘦,虽穿着粗布衣服,那衣服已经被浆洗得褪了色,却看起来有一种清贵之气。
沈棠摆手示意轿夫停轿,她走了下来,将地上的纸张拾起,好奇地打量。
眼前的月华裙随风摇曳,裙子上的绣的桃花在阳光下看起来红得耀眼。“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一瞬间,读过的诗句就这样像是闪着光一样呈现。
风很大,徐知琛写过的诗文被风吹得漫天飞扬。此时他已经不在乎那些纷飞的纸页,只是出神地看着眼前这位女子。
“大胆狂生,如此无礼,胆敢这样看着我们家沈棠姑娘!”
听到婢女的呵斥,徐知琛这才缓过神来,他更加窘了,眼睛不知朝哪里看才好,只是低头双手接过她递来的纸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