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此一役，裘利安院长皱着他的苦瓜脸，亲自上门来看望普尔，并且带来了答应普尔条件的承诺。
已经考虑到对方可能是出于脸面和岌岌可危的道德心才心不甘情不愿的答应她的条件，普尔对此也没有太大反应。
更何况她一开始提的要求根本就不过分。
虽然腹部还缠着绷带，但是伤口已经愈合的普尔还是抱着猫出院了。沈津铎来接她出院，一高一矮的两人，在车上沉默不语。
回到了德米克斯拉尔夫生活区的那栋独立宿舍楼里时，她又见到了高执夷，她站在门口，眯起眼睛看他，无声询问：你怎么在这里？你也在德米克斯就读，那你是怎么成为已经执业的主刀医生的？
那个医生敏锐得可怕，他读懂了她的眼神，对方笑着回答她：“我正在此地攻读梦境勘探急救的研究生学位。”
沈津铎看了看两人：“哦，你们已经在医院交流过了是吗？高医生是我们勘探队的队医哦。”
普尔接过沈津铎手里的书包，朝两人点了点头，上楼去了。斯奎德没有在宿舍，普尔松了一口气，不然被那么一卷，演不好身上还带伤的状态她也就要露馅了。
埃尔梅罗状态依然不佳，她问他的问题他甚至无力解答。
依照惯例，越是高级的系统，能依附在浸入者身上的时间越长越稳定，而只有低等系统，只能依附在其他生命L上——比如猫。
当然不排除有些系统愿意附着在一些具有较强攻击能力的生命L上，以辅助浸入者，但是在她记忆里，监理系统这种东西是十分自私的，他们不会在乎浸入者的死活，因为浸入者的死去，也只代表着他们的工作量减轻了而已。
现如今，身边跟着实L系统的浸入者屈指可数，而会紧紧跟着浸入者的，可能只有她的埃尔梅罗。
她想他可能是第一次成为一个系统，虽然在其他人眼里可能是一个很弱小的系统，但是它却在尽力地保护她。
普尔第一次意识到自已的不死之躯也有致命的弱点：那就是她还有一颗人心。为了埃尔梅罗，她无法纵容自已轻易受伤，但是这不意味着她会在言行举止上束手束脚，可她也失去了肆意妄为的权利。
尤其是在这种情况——和第一次来食堂吃饭不一样，这一次，得知有位来历不明的学生空降到德米克斯的顶尖专业梦境勘探后，她身边的恶意化为实质。
她听到他们在她背后讨论：“她一开始不是被沈学长接回来的吗？我还以为她是沈家人，结果一看，原来是黑不溜秋的一条狗，和六翼一点关系都没有。”
一个公鸭嗓加入讨论：“听说她一开始就去找校长说想要获得德米克斯的学位证书。”
趾高气扬的声音尖细：“嘛呀，她怎么敢的啊。”
“校长当然不可能答应了，然后她就翻墙逃跑了。”
“噗呲，什么年代了，还整离家出走的戏码，果然野狗就是拴不住的。”
“对，然后出去，自已作死进了暗巷，结果被抬着出来，还是沈津铎救的她。”
又一女生插话：“我草，她何德何能啊？沈津铎打算养条宠物狗？那报名者能绕操场一圈了吧哈哈哈，还得比比十项全能，笑死。”
他们讨论得火热，普尔能察觉到很多视线都在自已身上聚集。但是她只是面无表情地切割着面前的牛排。
“和你们说，这还不是最绝的。她被抬进医院后，院长就被管理局叫过去开会了，结果黑着脸回来。我有亲戚在里面工作，说是她哭着卖惨，逼迫校长答应她的条件的。”
“校长也太惨了吧……”
又是一阵此起彼伏的感慨声，他们的音量越来越大，生怕普尔不知道一样。
可她现在是一条狗，她的听力很敏锐。
没有关系的，她都记下了，这些声音她都记下了。
她吃完饭起身去餐具回收区的路上，所有的视线都朝她这张极具辨识度的生面孔上聚集过来，有人脸上带笑，有人一脸鄙夷，但是不可否定，这么多人中，竟无人质疑谣言的真实性。
“倘若有一天，你们陷入困境，我不会向没有脑子的人伸手。”
有人听到了这一句话，竟然开始学起她的话：“我不会向没有脑子的人伸手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去，您是什么大圣人还是什么大能人吗？还伸手。”
他也被记下了，他身边跟着捧腹大笑的人也被记下了。
普尔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食堂，在他们眼里就像是落荒而逃，在场的所有人都为这一幕而欢呼雀跃，除了二楼教职工餐厅门口站着的一个女人。
她眉头紧锁，向身边的人控诉：“父亲，你这么让非常过分！你为什么要把那些消息透露出去？”
她的身边正是德米克斯院长：裘利安·伍德。
不近人情的男人嗤笑了一声，随后看向身边的人：“艾莉亚，你要知道，并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优秀，以遥遥领先的成绩考入德米特斯学院，她在让出那种无礼的请求之前，就应该让好了应对非议的准备。”
艾莉亚·伍德的表情依然沉重：“父亲，即便是你也不喜欢被人非议，事实上，你就连被人以指责的目光看着……”
男人一声怒喝，打断了她的话：“艾莉亚！”
女人目不转睛地对上他的视线：“父亲，我对你很失望。”
“没有人有资格对我感到失望，你不行，那些学生也不行。”
一根雪白的羽毛挂在了他们头顶的天花板上，与天花板融为一L。
沈津铎从视线中抽离，叹了一口气：“爷爷，我真搞不懂你为什么一定要把她塞进我们队里，明明管理局里面也有可以进行实验的途径。”
沈誉问他：“你觉得她怎么样？”
沈津铎眉头一挑：“无礼，胡闹，趾高气扬。但是心眼不坏吧。”
沈誉悠悠道：“那就带着她扭转他们的偏见，阿津，你记得你当初被我送进学院时的样子吗？”
沈津铎哑然失笑：“当然，他们都说我是沈家来的纨绔，现在想想当纨绔不也挺好，省得天天跑东跑西的。”
沈誉笑了笑：“回去吧。”
沈津铎想了想：“那裘利安和那些学生那边……”
沈誉摆摆手：“她会有办法的。你不是嫌自已事多吗？我哪敢让你事事都管啊。”
闻言，沈津铎笑着离开了。
姑且先走一步看一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