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香玉把牙咬碎,指甲攥进肉里。
她恨老太婆,怨明耀不帮自己说话。可她更恨明昭月,这一切皆因那个蠢材的一句话而起,周香玉恨不得把明昭月撕得粉碎!
她暗暗发誓,过了今天,一定让那个贱种养女好看!
正堂里的明昭月可不管这些,她慢条斯理陪钱文忠喝了半个时辰发了霉的茶。
当然,她茶杯里的茶叶可没有发霉。
婚事算计到自己头上,几盏霉茶算便宜他了,充其量让他晚上回去多跑几趟茅房。
直到二房的人依次抬出箱箱聘礼,海棠当着钱文忠的面一一清点清楚。虽然少了些古玩字画、金银珠宝,但多了差不多数额的银子。
钱文忠看出了些端倪,但也没多问。
明大姑娘,那便与老夫一同前往兵部吧。
钱文忠没叫明耀这位家中长辈,直接让明昭月跟着去。他从聘礼就能看出来,将军府二房是不可靠的。
明昭月单独一辆将军府的马车,大方地跟着去了。
兵部尚书韩力坚早已在兵部门口等着,因着聘礼一事是陛下亲自过问的,又因他与明辉算是有些交情。
明辉在边关打仗,许多粮草军饷都由他亲自筹备,自然也对明昭月的事关注了几分。
不过这都不是重点,今日来捐聘礼,原本来个兵部侍郎也是说得过去的。奈何把聘礼捐给兵部,此乃开天辟地头一回。
他与钱文忠在政见上有些不合,这笑话不看白不看。
念单、清点、入库、盖印,这一套下来倒是很快,可韩力坚却故意慢悠悠。
每让人抬一箱东西入库,他都要看看钱文忠的脸色。果然,又黑了几分。
再抬一箱,又白了几分。
继续往里台,紫了紫了,红了红了……
钱文忠心里五味杂陈,还要佯装大度高兴。
钱大人不愧我等楷模,东安国的栋梁。韩力坚笑得眉眼弯弯。
钱文忠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敷衍地拱了拱手。
明大姑娘,这些东西都将换成军粮,运往金煌城。或许,还能到明将军手中。面对明昭月时,韩力坚的神色不免和蔼了几分,尽量显得慈眉善目。
明辉不在,女儿受了这等欺辱。韩力坚也是有闺女的,看着明昭月不免感慨怜悯。
多谢韩大人,还请大人给运送军粮的官差们提点一句。眼下边关战事吃紧,若见到父亲,切不可说起我在京中之事,免得乱父母心神。
明昭月对着韩力坚深施一礼,眼神真挚又坚决。
你……受了这般委屈,确定不说么韩力坚顿觉心头一软,鼻子酸酸的。
国事面前,小女一人之事无足轻重,更何况已妥善处置。说罢,明昭月露出会心一笑。
她的笑明媚而舒心,可看在韩力坚的眼里,却像是明昭月故作轻松。
他心头越发不是滋味。多么识大体的小姑娘!多么可怜的小丫头!以后得让女儿多和明昭月走动走动,多学学人家的端方持重。
此时再看钱文忠,这样好的闺女都算计,越发觉得此人面目可憎,便不由从鼻子里冷哼一句,同时在心里呸了一声。
钱文忠:感觉被鄙视了,但我没证据……
来人,送明大姑娘回府!韩力坚大手一挥,招来了几个侍卫。记得把人送到将军府门口,慢慢回来,不着急。
韩力坚原本没这个打算的,如今看着明昭月那辆马车,她就带了两个丫鬟,竟没一个府卫跟着,越发怜悯起来。所以怎么看明昭月怎么顺眼,心中暗暗感叹,明辉那个糙汉子怎么生出了这般水灵的闺女。
再一个,他要用行动告诉钱文忠,你欺负小丫头,老夫就护着她。
钱文忠:感觉被阴阳了,还是没证据……
于是,十多个兵部官差打着仪仗,护送明昭月往将军府而去。
大街上,威严的仪仗队护送着一辆朴素的马车,很快就引来了百姓的围观。
人们纷纷好奇马车内是谁,有人认出了马车外的海棠和梧桐,记得那是今日将军府门口站在明昭月身后的丫鬟。
又见这仪仗队是兵部的,便立马猜出来了。
明大姑娘当真去兵部献了聘礼,真令人钦佩。
将门虎女,百姓之福啊!
仪仗队的官差们很用心地遵照韩大人吩咐,慢慢地走在大街上,任由百姓夸着明大姑娘。
忽然,马车一个急停,明昭月没坐稳差点被颠出来。
怎么回事!她听到官差厉呵的声音。很快,便又听到海棠在车外低声禀报。姑娘,有个叫花子横冲直撞,惊了马车。
明昭月心中正在盘算,捐的这批军粮能让多少将士吃饱饭,就听说撞了个叫花子。
人有没有事无大碍的话,给他些银子压惊。明昭月正准备离开,忽然脑子中什么东西闪过一瞬,她立马开口,等一下!
叫花子
原本今日是她大婚之日……大婚日撞上来的叫花子!
明昭月意识到了什么,猛地掀开车帘。她刚掀开帘子,却只看到了那个叫花子的背影。他正蓬头垢面,衣衫褴褛地仓皇而去。
可即便是个背影,明昭月也认出了此人。
果然,是他!
小哥!明昭月立马叫了仪仗队管事的,又看了看身边的梧桐。麻烦派人带着我这个丫鬟,追上那个乞丐,看看他在何处歇脚,然后把这袋银子偷偷给他放着。记着,莫要惊动他。
明昭月从马车里掏出一个钱袋子。
那管事官差心道,明大姑娘心肠果然柔软,施恩叫花子还要追着给银子,定然怕在这大街之上给,被别的叫花子抢了去。如此心思细腻又善良,真令人钦佩。
他二话不说,派了个兄弟带着梧桐追上去了。
明昭月哪里知道管事的心思,那袋银子只是障眼法,她就是想知道此人住在何处。
此时的将军府,周香玉痛失了三千多两银子,在红梅院内把东西砸得满地都是。
一向爱对母亲撒娇的明婉柔,此时都有点害怕了。
母亲,你……
那贱种凭什么让我掏银子,她自己当好人,凭什么让我出血!
周香玉眉眼拧在一起,像是要吃人。她万万没想到,自己苦心谋划了这么一番,还倒贴了嫁妆,差点失了掌家之权。
特别是听说明昭月跟着钱文忠一同去了兵部,愈发气闷,生生砸碎了几个花瓶。
明婉柔在一旁看着,母亲,你砸的这些都是银子。
杀人诛心!
周香玉高高举起的手顿在空中,脸色涨得发紫,快要憋得吐血了。
片刻后,她放下手里的花瓶,生生勾出一抹冷笑。去兵部是吧,很好。
来人,把府门都关了。若是那贱种回来,我定让她在后门嗑三个响头!周香玉气疯了,丝毫没了理智。
明婉柔原本觉得母亲的样子可怕,但一听到母亲要为难明昭月,又顿觉有好戏看了,便在一旁拱火。
就是,今日定要给她个教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