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云湄所言，兰舟是个聪明人。
正因兰舟是个聪明人，所以很快便将这件事想的清楚透彻。
一时间，她的脸色比今日在宜妃跟前还要难看几分。
吃饱喝足的云湄却是心情大好，看向兰舟道：“天无绝人之路，我倒是能为你出个主意。”
“主子请说。”兰舟连忙跪地。
云湄想了想，轻声道：“不如从此之后你就跟着我吧，只要我在一日，就能护着你一日。”
这算什么主意？
兰舟面上是挡不住的失望，早在她在承乾宫，她们听说佟佳一族又要送个姑娘进宫，她们就曾打赌，直说这位姑娘活不过三个月。
佟佳皇贵妃虽非皇后，却也不是当初那个任由佟佳一族拿捏的小姑娘。
佟佳皇贵妃进宫已有八年时间，熬死了两位皇后，当初一天真无邪的小姑娘如今已是记肚子算计，她不敢与佟佳一族叫板，自要冲着云常在撒气的——就算佟佳一族两位国舅爷再厉害，难道还敢把手伸到后宫里来吗？
云湄看到她面上的失望之色，是一点不意外，甚至还笑了笑道：“事到如今，你难道觉得你还有退路吗？”
“有句话你应该听说过，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只要我不求恩宠，就凭着我是皇上表妹这身份，皇上就不会不管我的。”
“更何况，六宫上下虽是皇贵妃娘娘说了算，但你别忘了，慈宁宫里还有太皇太后在呢！”
她专心看着自已的琴谱，漫不经心道：“你好好想想看吧。”
兰舟脸色微变，嗫嚅着下去了。
等着屋内就剩下云湄一人后，她这才放下琴谱，连忙拿起案几上的白玉菩萨看了又看。
没错。
她的银票都藏在菩萨里。
皇上因先皇的缘故，虽不喜僧佛，但后宫中的女人整日闲来无事，对神佛很是敬畏，谁也没想到她敢将银票藏在菩萨肚子里。
***
小半个时辰后。
皇上就离开了翊坤宫。
宜妃自是恋恋不舍送皇上出来，低声道：“……皇上，您近来公务繁忙，难得来看臣妾一回，怎么这样快就要走？臣妾盼您盼了好久呢！”
皇上拍拍她的手，道：“朕知道。朕这些日子甚少来后宫，难免冷落了你们，可如今温熹贵妃有了身孕，朕还得去看看她了。”
因云湄一事闹的，宜妃心情本就不好。
如今她见着皇上那疾步离开的背影，想着温熹贵妃与德妃都有了身孕，心情是愈发不好。
倒是皇上刚离开翊坤宫，上了龙辇，就吩咐道：“梁九功，好好查查今日之事。”
“皇上。”梁九功略一想，就试探道，“您是说今日翊坤宫之事？”
他跟在皇上身边多年，自是清楚皇上的心思，知道皇上最不喜有人欺瞒自已。
皇上微微颔首。
他八岁登基，智擒鳌拜、平定三藩、收复台湾……是个很聪明的人，方才一进翊坤宫，就发现了不对劲，不过是没有揭穿而已。
不过两三日的时间。
梁九功就将此事查的清清楚楚。
坐在龙椅上的皇上听说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后，嘴角竟有些许笑意：“……这人是叫云湄吧？佟国纲倒是送了个厉害的人进宫。”
宜妃是什么性子，他清楚的很，那是一点亏都不会吃的：“梁九功，这个叫云湄的到底是朕的表妹，你派人盯着些吧，若有什么不对劲处，及时与朕禀告。”
他自然知道佟佳一族送云湄进宫是为什么，但这事儿他既知道，总不能熟视无睹。
想当年，他不过多看了一眼住在翊坤宫西偏殿的那个小贵人，那小贵人就没了。
可偏偏当时宜妃刚生下五阿哥不久，他不好发落。
他总不能再眼睁睁见着翊坤宫西偏殿死人了吧？
此时此刻的云湄正在盯着墙上那幅百鸟图。
闲来无事的她时常能发现玉贵人的痕迹。
她忍不住道：“……这玉贵人的百鸟图画的可真好啊，一看就是从小得家中悉心教养的格格，年纪轻轻就没了，她阿玛额娘不知道多伤心。”
她正替玉贵人惋惜时，兰舟就匆匆走了进来：“主子，今日奴婢又没能从内膳房拿到菜。”
“不管奴婢给多少银子，那些人一个个唯恐避之不及的样子，应该是宜妃娘娘派人敲打过。”
得。
云湄这下可来不及可怜玉贵人，只觉自已可怜起来。
每日就靠着内膳房送来的馊饭馊菜，短短几日时间，她的脸已瘦了一圈。
若说好消息，也不是没有——兰舟已对她表明了衷心。
她有气无力道：“既然如此，只能算了。”
“我听说过几日就是八公主的百日宴，到时侯兴许能饱餐一顿。”
她连灌好几口茶水，这才觉得稍微好受些。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睡着就不饿了，如今不过傍晚，夕阳就没落下，她就已经上床了。
云湄酣甜一睡，到了夜半时分，是睡意全无。
她想着闲着也是闲着，自已一个人日日吃不饱饭，索性整个翊坤宫上下都别想有好日子过。
她索性换上一身白衣，坐在了院里的那几株琴丝竹下，呜呜咽咽哭了起来。
恰逢甘露出来如厕。
她迷迷糊糊走出来，看到琴丝竹下的女人，吓得浑身一个哆嗦。
“常在，您，您怎么了啊？”
“好端端的，您坐在这里哭什么啊？”
“甘露，你不认识我了吗？”云湄已是演上瘾了，想着先前兰舟与她说的那些事，哽咽道：“当初我去承乾宫给贵妃娘娘请安时，你还给我上过茶了……”
承乾宫的贵妃娘娘？
紫禁城上下人尽皆知，早在两年前，皇上已下令将佟佳皇贵妃封为皇贵妃。
等等，不对，玉贵人在四年前去世，那时侯的佟佳皇贵妃不过是贵妃而已。
甘露吓得连路都走不动了，试探道：“您，您莫不是玉常在吧？”
“不然了？”云湄惨惨一笑，皎洁的月光洒下来，她那白皙的面容看起来竟有几分瘆人：“我不是玉贵人，还能是谁？”
她站起身，要朝甘露方向走去：“甘露，你陪我说说话好不好？”
“我已经好久没和人好好说过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