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远良什么都没说,也没什么都没做。
这句话过后,便摆摆手,让她先离开了。
但当姜海吟转过身,眼中的神色立刻变得凝重起来。
没有被辞退。
邹家大少爷,绝对认识她。
这两件事合在一起,可以初步推断出两点。
第一,邹氏兄弟的感情,比外面以为的还要差,出于某种原因,邹言甚至没办法明着插手她在这边的情况。
第二,邹远良的眼神告诉她,曾经发生过一些不好的事,而她作为当事人之一,毫不知情。
整整一下午,姜海吟坐在电脑前,无意识地敲击着键盘。
她强迫自己回想着失忆期间发生的事,再加上这大半年发生的,一件件,一桩桩,并极力去串联起来。
直到下班的时候,才稍微捋清了一点头绪。
不管怎么说,邹远良,是她最近的突破口。
或许,她也不用去刻意做什么,只需要静观其变,等候对方上门。
钥匙插进锁孔里,扭了两下。
姜海吟推开门,把包挂在玄关的架子上,照例冲着里屋扬声道:宝宝,妈妈回来啦!
脚步声响起,不轻不重,藏青色的衣角出现在房门口。
快来看看,妈妈今天给你带了什么好吃——
声音和笑容一起,戛然而止。
她瞪着面前这个身高腿长、与小房子格格不入的矜贵男人,一时间,不知道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这时,熟悉的脚步声传来。
小男孩趿着她刚买的海绵宝宝拖鞋,小跑着出来,眨了眨大眼睛,软糯地唤了声:妈妈。
很好,这是认识到错误,并开始学会用卖萌来解决。
她的母爱教育,还真是起到了明显的效果。
洗手,吃布丁,但只能吃一个哦,饭菜待会儿就能好。
姜海吟揉了揉儿子的小脑袋,转身进了厨房。
一大一小坐在沙发上,目送着纤细的背影走开,消失在玻璃门后。
爸爸,你应该在门外等的,妈妈她吃软不吃硬,现在好了吧,她把你当做空气,就像没看见你一样。
同样的方法,我不会用第二次,上一次那么大的雨,她都没允许我进屋,你觉得今晚,会发生例外吗。
可,这样做,她会不喜欢我的……
邹言偏头看向儿子。
小半年不见,像是被拉长了,脸颊上的肉少了一些,五官出落得更加精致,尤其那双眼睛,几乎跟他妈妈完全一样了。
过去那些衣服,都是别人成套送过来的,他个人没什么喜好,便排好顺序,按一周七天,轮流穿。
现在的,虽然质地是朴素了一点,但颜色鲜亮,款式更适合小孩子,一看就是精心搭配过。
小衬衫口袋上,甚至还别了个笑脸徽章,显得俏皮又可爱。
邹言忽然笑了起来。
眼尾和唇角,都弯起一道好看的弧度:没关系,她要是不喜欢你了,就跟我回去。
说完,他伸出手,拿起了茶几上的布丁。
邹家的规矩,儿童在饭前,不可以吃零食。
邹林臻:……
所以说,妈妈为什么还不给他改姓。
很快,正常的两菜一汤上了桌。
小男孩瞥了父亲一眼,跑进厨房帮忙盛饭。
盛好两碗端了出去,刚在餐桌旁坐下,一道温柔的声音传来:再盛一碗。
沙发上的男人一怔,缓缓抬起眼。
邹林臻哦了声,再次跑进厨房时,看到妈妈正弯腰揭开放在角落的电蒸锅。
原来,今晚是有多加一道菜的。
一切与之前,似乎没什么区别。
除了环境简单了一些,桌子小了点。
可显然,整顿饭下来,只有姜海吟吃得最惬意。
她喝完最后一口汤,把碗一推。
你们收拾吧。
哗啦——
骨节分明的手指从一堆泡沫里拎出一只盘子,抹去油污后,送到水龙头下,熟悉地冲洗干净。
旁边,小人儿踩在凳子上,用布把滴水的餐具仔仔细细擦干,再放进柜子里。
父子俩沉默地配合着,厨房里,只听见水流和瓷器碰撞的声音。
快洗完的时候,小男孩忽然开口道:前天,妈妈收到一封邮件,是一个叫Jack的男人写的。
正常社交,以后这种事,不用告诉我。
是妈妈在F国的同学,之前有次下雨,他宁可自己淋雨,把伞让给妈妈了,后来妈妈请他喝了咖啡做为感谢。
海绵摩擦着盘底,被挤到变形,男人闭了闭眼,道:正常社交……
信的内容我不知道,但末尾有句话,我看见了。
……什么。
.
……
咣当!
姜海吟蹲下身,用抹布包住碎掉的瓷片,拿起来看了看,淡声道:刚买的,十二块五,加上今晚这顿饭,凑个整吧,一百。
习惯性漠然的眼中,露出了一丝疑惑。
她伸出手,掌心朝上:我们一不是朋友,二没有其他交情,你过来蹭家常菜,自然是要给钱的,小邹总,该不会是想赖账吧
接过钱,便是送客环节。
大门关上之前,被猛地撑住。
狭长的眼一瞬不瞬地直视着,眸底似有阴云在翻涌。
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自己又要被抗上肩头,锁进不见天日的房间里。
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
男人垂下纤长鸦黑的睫毛,舔了舔干涩的薄唇。
姜海吟,我……
她按着门把手,看似催促,实则等待。
等着听到一些实情,或者,干脆是最直接的那句话。
……要怎么做,你才会离开
……
姜海吟差点气笑了,又完全笑不出来。
她磨了磨后槽牙,用力扒开那只撑住大门的手,再狠狠一推,咚地一声甩上。
一气呵成,不带丝毫犹豫。
门板距离高挺的鼻梁,只有两厘米。
邹言站在门外,听到里面传出一声怒气冲冲的低吼。
希望有一天你能感觉到,我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安然公墓。
陈家人一起祭拜过后,林倩玲低声道:你们先下山去吧,我想……跟老陈单独聊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