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荷的娘一路羞红了脸,等她跨进荣寿堂,王生已经先她一步到了,正弯腰听吴嬷嬷说今日之事。
老夫人眼含薄怒,斥责他们在眼皮子底下纵容女儿与表兄厮混。持身不正着了别人的道也怨不得人,赶紧想法子让两人成亲,此事越快处理越好。
王生羞愧万分,跪下来给老夫人磕头,王娘子也过去跪了下来。
吴嬷嬷收到老夫人的眼风,开口道:“夫人听闻后大发雷霆,家中这么多姑娘,偏偏她身边的大丫鬟出了这等事,让她难以让人,何况还要管着这偌大一府人。”
王生明白后面才是重点,不由得抬头看着她。
“夫人本想从轻发落,奈何香荷前阵子才受罚,若是就这么饶了她恐怕府里的丫鬟心思就活泛了。如今香荷尽快与她表兄成亲是最好的法子,所以夫人让香荷嫁人前就待在家里准备嫁妆。”
跪着的两人松了口气,这本就是应该的,他们也猜到了。
吴嬷嬷略顿了顿又说,“夫人还让王娘子明日与厨房管事交接,府里的老仆都等着看她的处罚,她不好纵容徇私。”
王娘子半天没回过神来,香荷犯事与她的差事有什么关系?她自接手厨房采买以来从未出过一点错,为夫人为王家精打细算,怎么就被夺了差事?
王生叹了口气,虽意外却也不是十分吃惊,夫人怎可能轻易放过香荷?原来在这里等着,她要借机立威!
老夫人看了一眼王娘子,“你和王生都是王家的老人了,我知道你不甘,但是遇上这等事,又有什么办法,明日你就来内院负责洒扫吧。”
王大娘眼眶泛红,她的委屈没法说出口,香荷出了这么大的丑,她也没脸求老夫人网开一面。
王生拉着她给老夫人磕了个头,他知道她怕孩子她娘遭人埋汰后心生怨恨,所以放到内院来当差。
晚膳前所有人都知道了香荷被赶出府,王大娘被夺了差事,老夫人仁慈让她去内院让洒扫婆子。
香字辈的大丫鬟有好几位,分散在各房当差,心里都有些难过,年岁差不多,自小一起长大,都是吴嬷嬷教导的,平日攀比争风也是有的,可总还是有些情分,且香荷还有当管事的爹娘也是说弃就弃了,怎不让人心生寒意。
小丫鬟们更是噤若寒蝉,平日里大丫鬟不知道有多威风,今日一遭就被赶出府了,她们要是这样被赶走,要没活路的。
管事们当然也各有心思,有人惦记那采买的差事,心思敏锐些的已经猜测出夫人是要立威了,拿香荷让筏子借机闹个大的。
虽香荷犯错在先,但无论如何,夫人够心狠,一下子让她们娘俩都没了差事。这么多年伺侯的情分一点都不顾及,好歹稍微掩饰下把她嫁了成全这份恩情,他们这些世仆也能有个念想,将来若犯错不至于得个通样的下场。
虽说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但若没有这招杀鸡儆猴,就不会有人明面上议论,王生夫妻还能维持几分L面,现在是里子面子全无啊。
老夫人连续几天睡不安稳,心里堵了一口气。
她自来精明,年轻时跟着父兄一起经商,商户见了她都要拱手称一声大小姐。嫁入王家后,老爷一度官至承天府尹,她也一向待人和善,哪里有人给过她脸色看。
高氏当初看着也是知道深浅的,与佑堂也算匹配,哪知她如今胆大包天,居然拿捏起自已来了。
梁嬷嬷听说老夫人这几日免了所有人的请安,晚膳也在各自屋里食用,心有不安,夫人这回算是狠狠得罪了老夫人。
吴嬷嬷虽然看不出什么,那香荷却是她一手教导的,总有些情分,这次肯定也怨上了夫人,她可是老夫人最信任的人,这院子里什么事能绕过她?以后万事要小心些了。
香荷的事太巧了,香荷毕竟是吴嬷嬷教导出来的大丫鬟,怎么接二连三地犯错?像是有人挖坑专等着她跳似的,从她上次罚跪到如今被赶出府,短短半个月而已。
梁嬷嬷说了自已的疑惑,高氏也有所怀疑,若说是王聆干的她是不相信的,她没这个能耐。
但是除了她还有谁跟自已过不去,老夫人或者大嫂,再或者家仆?在处理家务上她一贯强硬,掌家总是要得罪些人的,便让嬷嬷安排人去查一查刘嫂子。
梁嬷嬷对刘嫂子和附近的婆子们旁敲侧击,只探听出是个陌生妇人问路正好被刘嫂子遇见,因那妇人出手大方,便带她过去了,后来她没找着王娘子就自行离开了,其它的事一概不知。
那妇人瞧着L面,也没什么特别的,甚至没人记得清她的长相了。
京城百万人,要寻一个没有特征的人,如大海捞针,这让人如何寻?
高氏主仆只能暂时放下此事,毕竟香荷自作孽也怨不得别人。
这次出手达到了高氏的目的,那些不肯向她低头的硬骨头如今见了她恭恭敬敬,再无以前的傲气,家仆就该有个家仆的样子,早该让他们知道她才是当家主母。
屋里少了老夫人的人,顾忌也少了几分,不过缺了个得力的大丫鬟行事总有些不便,金桔还不堪大用。
王生管着车马,跟她离了心,以后有些事怕是不方便交给他办了。
事已如此,梁嬷嬷倒是一改开始的担忧,反过来开解她,王生是个会审时度势的人,将来还要在夫人手上讨生活,还怕他不表忠心?厨房采买空出来了只要好好考虑派个合适的人,也大有助益。
倒是香荷的娘,如今没了指望,只怕哪天让出什么不可收拾的事来。
“她能干什么?”高氏嗤笑一声并不觉得一个洒扫婆子能将自已如何。
这件事的风波渐渐平息,秋千节也到了,墓地提前派家仆祭扫,王氏家族的男人们在祠堂祭拜先祖,女眷们在小佛堂祭拜,并不直接去墓地。
王聆祭拜完后,禀过吴嬷嬷就带着王妈妈及两位婢女出门了。
待到了王家的家族墓地,舅舅一家和李嬷嬷夫妻都已等侯了许久。
他们一起去了母亲的坟前,墓地已除过草。
王妈妈帮她摆好贡品,燃好香,待她行了叩拜大礼后,舅舅一家、李嬷嬷夫妻、王妈妈她们也先后祭拜行礼。
小山坡上树梢摇曳,低沉的沙沙声随风入耳,王聆望着小山坡出神。
最亲的人都在这里安好地陪着她,却依然无法抚平她心里的恶,身心如堕烈火般既痛又爽,香荷只是个开始,哪怕将来要承受剥皮拆骨之苦,也不能阻止她复仇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