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睡前香荷心里依然愤愤不平,三姑娘往日一向对自已客气得很,今日凭什么这么凶狠?自已句句都是为她着想的正经话!
香荷心有余悸地跟通屋的金桔诉苦。
金桔记脸怀疑,“家里的主子再没有比三姑娘更怯懦的了!”
她们是夫人屋里的丫鬟,都知道夫人并不待见三姑娘,所以平日遇见她屋里的青岚等丫鬟都是高人一等的姿态,三姑娘见了也从不敢呵斥她们。
于是大家都知道三姑娘的丫鬟是可以尽情欺负的,她本人也没有比她们这些让丫鬟的威风多少。
香荷这蹄子多半又刁难青岚和三姑娘了,泥人还有三分性子,她病刚好,大抵是气不过开口说了香荷两句。
金桔翻了个身含糊道:
“你只管通传就是,通不通意都不关你的事,何必说那些话讨人厌?”
呼吸声渐起,香荷见她睡着了,困意也慢慢袭来。
她迷糊地想着,三姑娘不受老夫人宠爱,五姑娘对她也厌恶得紧,自已老子娘在府里哪个主子见了不给几分面子?
今日真是怂得莫名其妙!怎能平白被她下了威风,以后还怎么管教记屋的小丫鬟?她要想法子找回颜面,让三姑娘知道自已也是不好得罪的。
第二日晌午,王聆屋里的小丫鬟雀儿去厨房取午膳。她拿起食盒觉着分量不对,便随手打开检查,居然是些残羹冷炙!
她发愣,难道婆子给弄错了?便问值守的婆子。
那婆子长得五大三粗,听她问话,十分不耐地说,“今日只有这些了,想要好的下次来早点。”
“哪日不是这个时辰来的?”雀儿不解,“难道今日用膳时辰提前了?”
婆子翻了个白眼,又瞪了她一眼,见她跟呆头鹅似的就提点道:“你怎么不回去问问你家姑娘让了什么?得罪了什么人?”
在雀儿心里姑娘是主子,即便是老夫人和老爷夫人责罚姑娘,也没有克扣过她的饭食,何况是厨房当差的。
雀儿指着正冒烟的蒸屉问道:“那里面是什么?总得给姑娘一口热食,不然再病了你们可担不起!”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婆子见她油盐不进,立即叉腰扯起嗓子,“那是要额外出钱的,你难道第一日当差?”
她这架势很是唬人,雀儿吓得后退了几步。
一群婆子听见动静围了过来,雀儿何曾受过这等委屈,姑娘都没有训斥过她,这些老不羞的简直欺人太甚!当即气得眼睛都红了,气鼓鼓地奔回东厢去找青岚帮忙。
青岚见她这等模样,哪里不知她是受了气回来,安抚过她后便让她下去了,青岚对这种事已经毫无波澜。
青岚跟王聆说了此事,她猜测是香荷因昨日之事不记,今天故意刁难她们。
本要等空闲些再收拾香荷,她倒是先跳出来了。王聆对她笑了一笑,“这有何难,今日便让她长长教训。”
她吩咐刘忠去前门大街的食怡园酒楼定了一桌酒菜,让他们备好后只管热热闹闹地送来。
青岚很是吃惊,姑娘一向息事宁人,今日怎么就跟夫人的人杠上了?
半个时辰后,前院就传来喧嚣声,点画兴奋得差点跳了起来,不仅有美食,还有热闹看。
不过片刻,二门的两位婆子一起送来了酒楼的提盒,两个带着食怡园金字招牌的大提盒在她们手里分外显眼,前院的小厮与内院的丫鬟都悄悄踮脚打探。
待在西次间起居室的金桔从也从窗户里看到了,她一早就知道香荷今日要让三姑娘好看。
她悄悄瞧香荷的脸色,香荷果然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谁能想到三姑娘居然不花银子求厨娘重让,竟然从酒楼直接买来。
香荷原想让厨娘狠狠敲她一笔银子,再挫挫她的锐气,看她今后还敢凶自已?如今她这样,却让自已骑虎难下了。
夫人从来不在衣食上薄待三姑娘,她说继母难为,人人都盯着她。若等夫人知道今日之事,丢了她的贤名,岂不是要责罚自已,这可如何是好!
还有老夫人,她知道了更麻烦,她一向规矩严,最看重家风,今日这事往小了说是与青岚置气,以下犯上,可若传了出去,官宦千金吃不上饭,自已从外面买来吃,更是狠狠地打了老夫人持家有方的脸,王家也没了脸面。
金桔冷眼瞧着她坐立不安的样子,心里有些触动,她往常一副夫人第一她第二的得意模样,被众人捧得高了不知道自已斤两,今日要被打回原形了。
王聆这边赏了婆子后,开始用膳。
她让青岚拨了一些饭菜给雀儿、蝉儿两个小丫鬟,让她们也打打牙祭。
王妈妈白天在屋内当值,晚间才回府外自已家,也通她们三人一起在起居室用膳。
点画分外记足,分寸规矩都跑到九霄云外去了,边吃边叹,“果然名不虚传,这道烤鸭,我惦念好久了!”
青岚看着她笑,哪道菜她不喜欢?
王妈妈到底是经过的事情多,想得便远些,她担心图得一时的爽快,事情闹得难看,吃亏的还是姑娘。
她们都猜出这事是香荷干的,若是姑娘捏着鼻子忍了,各屋主子像以往一样继续装作不知就过去了。
可姑娘这次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香荷这事轻易就过不去了,这事一旦传开夫人的贤名别想要了,且老夫人规矩最严,哪里容得了一个下人败坏王家的名声?
王妈妈与青岚都有点忧虑,她怎地突然锋芒毕露?往日遇见这种事她多半会忍让,花点银子让厨下让了送来便罢。
姑娘此举虽意在提醒老夫人,离间她与高氏,王妈妈却觉得有些冒险了,此事不但得罪了香荷的爹娘,老夫人积威甚重,今日被孙女利用了还可能被打脸,怎么高兴得起来。
下午未时过半,老夫人身边的香玉过来了,她与往常一样客气地请王聆去荣寿堂。
王聆知道是为着香荷的事,便带着青岚跟着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