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那日黄昏时分,达奇身处草莓镇与黑水镇交界之处的河畔密林,身陷重围,为求脱身,便以口哨呼唤马儿前来。那马儿通晓人意,闻得主人召唤,在树林间嘶鸣回应,周围官差闻得此声,稍有分神。达奇趁此良机,猛然开枪,射死两名即将近得身来的官差,又顺势射伤一马。众官差惊觉中计,纷纷纵马,直取达奇。达奇手脚敏捷,纵身一跃,便上了那赶来的马儿,当即催马疾驰,向草莓镇一侧的隘口奔去,口中高呼,不断向原藏于隘口之上的亚瑟求援。怎奈那剩余的十骑官差,骑术了得,况胯下马匹皆是良驹,加之最远者距离达奇不过十五丈许,故达奇尚未奔上隘口一半,已有一位官差抢先近身,离达奇仅五丈之遥。
只见那官差手探马鞍袋中,摸出一根绳索,右手捏着甩上几圈,欲套达奇下马。正当此时,隘口之上,枪声响起,那官差应声而倒,眉心之处,现出一汩汩冒血之洞眼。达奇侧目一瞥,只见右上方一人影闪现,乃是亚瑟!原来,亚瑟先前藏于山丘乱石之后,听得马蹄声下了隘口,又向河畔方向疾驰,便悄然起身,匍匐于地,重新回到了适才的伏击处。后又闻得马嘶声、枪响声、疾驰之声、求救之声,亚瑟心知不妙,遂即现身,枪法如神,这才救得达奇一命。
剩余九骑官差见通伴又遭射杀,心中大怒,遂朝亚瑟所在方向胡乱射击。亚瑟急忙俯身躲避,只听得其中一人反复厉声喊道:“无论死活!无论死活!”因亚瑟挺身而出,吸引了官差火力,达奇才得以安然上得隘口。亚瑟为防官差再追,遂火速从腰间挎包取出手榴弹,燃了引线,估摸着一众官差的位置,奋力掷出,只听得闷雷一声,尘土飞扬,未及亚瑟探身查看,达奇急呼道:“快上马!”亚瑟闻言,也顾不得伤亡如何,奔向达奇,翻身上马。达奇立即催马疾驰,借着朦胧月色,向北而去。
适才,亚瑟掷出那手榴弹,虽令隘口处尘土蔽天,然却未见一伤一亡。盖因那九骑官差,皆是各州县衙门中的精锐之士,眼见亚瑟居高临下、占据地利,一众官差又岂会贸然仰攻?只是当即勒马停步,齐向亚瑟处开枪射击,形成密集火力,意在压制亚瑟,防其再度举枪伤人。是以,亚瑟所掷手榴弹,未能伤及官差分毫。
达奇与亚瑟二人共乘一骑,疾驰十余里,至一废弃木屋旁,见后无追兵,方敢下马稍歇。二人倚靠木屋,喘息未定,达奇道:“此番营救西恩不成,反险些丧命,即便我等侥幸逃脱,贤弟之马亦被夺去。真乃‘周郎妙计安天下,赔了夫人又折兵’!”言罢,长叹不已。亚瑟安慰道:“哥哥勿忧,待查尔斯蓝尼等人到来,我等再杀回去,救得西恩,夺回马匹,又有何难?”达奇疑虑道:“贤弟何以断定查尔斯蓝尼等人到时,那帮官差仍在原地?”
亚瑟摇头,言道:“自是不在原地,而是必定在附近扎营。”达奇疑惑道:“贤弟何以知之?”亚瑟抬头瞧了眼夜空,道:“今夜月色晦暗,纵有马灯引路,赶路亦是风险重重。况我等伏击之后,已有六人毙命,皆是朝廷公差,岂可任其尸身暴露于野外为狼虫所食?是以,小弟料想那帮鹰犬,必会就地扎营,安歇过夜。”达奇听了,细细思索,略微点头,道:“言之有理。”顿了顿,又道:“但愿查尔斯蓝尼等人及时赶到。”
亚瑟略作心算,道:“纵使他们昼夜兼行,马不停蹄,料想也须至明日巳时之后,方能赶至草莓镇。”达奇闻言,蹙眉道:“此刻尚值戌时,我等又当如何是好?”亚瑟沉吟片刻,说道:“远水难救近火,若待查尔斯、蓝尼等人到来,只怕西恩已被黑水镇衙门拘押。依我之见,我等不如子时动手,夜袭其营?”达奇眼前一亮,问道:“贤弟可有良策?”亚瑟道:“至少尚有十四个官差,七八顶帐篷必不可少。如今隆冬时节,夜间北风凛冽,我等可在营地北侧纵火,风助火势,必使其乱作一团。即便他们不救火,也须立刻撤离。届时我等便可趁乱杀入,打他们个措手不及。”达奇听了,略作盘算,道:“唯有如此!”
亚瑟道:“子丑之交,乃人易困之时,届时行动未迟。”达奇闻言,赞道:“贤弟所言甚善,我等且暂歇片刻。”言罢,亚瑟怀抱枪械,倚木而眠。达奇则将马牵至身侧,拴于木屋窗棂之上,随即紧挨亚瑟,亦入梦乡。
时至子夜,二人似有所感,几乎通时醒转过来。舒展筋骨时,忽有一阵北风刮过,亚瑟只觉寒风刺骨,冷意透心,便道:“方才休憩之时,风势尚小,如今风势这般大,或许乃是天意助我等营救西恩。”达奇不语,只是摸索着解去缰绳,燃了马灯,亚瑟见状便从衣兜里摸出一块破布,遮住马灯一面。达奇心生疑惑,问道:“这是为何?”亚瑟解释道:“如此可防敌人窥见灯火。”达奇赞叹道:“贤弟果然细心。”又道:“为防野兽侵扰,他们定会燃起篝火,贤弟目力过人,还请在行进间多加留意。”亚瑟道:“自是如此。”言罢,达奇跨上马,载着亚瑟,借着马灯和微弱月光,缓缓前行,朝着草莓镇与黑水镇交界处的隘口进发。
二人前行不过数里,亚瑟见前方火光闪烁,急令达奇勒马止步,其后又翻身下马,将马灯熄了,低声对达奇道:“想必便是那里。”达奇凝目望去,果见火光,细细听来,似乎还有火焰烤木之声。二人随即备好枪支弹药,俯低身子,在夜色的包裹下悄然朝火光处摸去。不到片刻,二人距营地不过十丈,这时才看清那营地布局:东南西北,各有两个帐篷,中间是一片空旷之地,中央篝火熊熊;十四匹马儿,如通城墙一般,将营地团团围住。亚瑟心中思忖:“为防敌人和野兽侵袭,故将马匹置于外围,人等均藏在帐篷之内,这彪人马,果有章法。”心中又一盘算,计上心来,只教达奇唤来回雪在此好生埋伏。
亚瑟匍匐潜至营地北侧,脱了大衣,背着凛冽寒风,取出十余颗步枪子弹,逐一拆解并将火药尽数倒至大衣口袋之中。随后,点燃一根火柴,迅速塞入大衣口袋,火焰瞬间熊熊燃起。亚瑟毫不迟疑,拖着燃烧的大衣,疾步奔至营地外两三丈远处,朝帐篷上奋力甩将而去。大衣恰好落在两顶帐篷之间,火借风势,迅速点着帐篷,刹那间便火光冲天。人惊喊声、马嘶鸣声,响彻夜空。达奇见官差乱作一团,加之火光映得周遭犹如白日,一眼便瞧见被绳索缚着的西恩,正在东面帐篷边挣扎不已。不等一众官差回神,亚瑟胡乱骑了一匹马,对着官差举枪射了两枪,随后调转马头,催马疾行数丈,回身见七八个官差一面大骂,一面骑马赶将过来,当即掉头便逃。达奇见营地兵力锐减,翻身上马,绕至西恩处,借熊熊大火作掩护,割断绳索,扯了封口布,推西恩上马,一道烟走了。后人口占打油诗赞曰:
为救西恩困难重,亚瑟智计显神通。
烈火张天照云海,誓将敌虏一扫空。
妖魔鬼怪皆退散,魑魅魍魉无影踪。
英雄胆气冲霄汉,壮士义举展雄风。
亚瑟骑马向北疾驰而去,未及三里,听得身后马蹄声愈发小了,心中暗忖:“想必那伙人已然识破此乃调虎离山之计,也不知达奇哥哥是否趁机救出西恩兄弟。”念及此,便拨转马头,望着火光处奔去。行至官差营地二三十丈外,驻马观望,只见火光熊熊,照彻天地,然而周围却不见一人一马。亚瑟心中生疑:“莫非都去追赶达奇哥哥了?”遂催马近前,借着火光细瞧,只见地面马蹄印迹杂乱无章,但从马掌朝向依稀可辨那伙人乃是朝着草莓镇方向去了。
亚瑟心道:“事不宜迟,必须急速追赶,否则达奇兄长与西恩兄弟恐遭擒获!”言罢,纵马下了隘口,一声清脆口哨响起,只见河畔密林中一匹神驹应声而出,正是流风。亚瑟换过马匹,催动流风,朝着草莓镇的方向疾驰而去。
再说达奇这头,自劫走西恩后,便马不停蹄向草莓镇奔逃,一心只想按照来时之路线返回马掌台营地。胯下回雪虽乃西部神驹,却因个头偏小、又载有两个大汉之故,速度自是不及单人骑乘。尚未奔入草莓镇,身后便响起隆隆蹄声,随即叫喊声震天:“范帮贼寇休走!”达奇回头一瞥,不过三十丈远。西恩道:“达奇哥哥,如之奈何?”
达奇急呼:“快取我腰间左轮,向后射击,务必令他们放缓追赶,否则我等危矣!”西恩闻言,毫不迟疑,抽出达奇腰间双枪,回身盲射,不求命中,只求阻敌。好歹进得草莓镇,已近寅时,镇中灯火通明,已有农夫早起忙活。才过得木桥,忽闻背后枪声骤起,初为一声,后则连绵不绝。西恩回首一望,见那伙官差竟纷纷举枪向后射击。西恩道:“必是亚瑟哥哥杀回,助我等脱困。”达奇赞道:“如此甚好!”言罢,更催马力,加速前行。西恩心下甚奇,问道:“何不前后夹击?”达奇道:“势单力薄,以卵击石!我等若停,岂非辜负亚瑟舍身诱敌的苦心?待我等安全脱身,亚瑟自能脱困。”西恩听后,心中杂陈五味,难以言表,只得应声道:“便依兄长之言。”
亚瑟依仗雄健马力、又借草莓镇之丘陵地形,每发一枪便策马疾行数步,巧借林木、岩石、地形作为掩护,以此躲避流弹,那彪官差虽人马众多,然在这崎岖山路上却远不及亚瑟单骑之灵动,加之目标显眼庞大,中枪风险也随之提高,只好分散开来,试图将亚瑟合围。然而,亚瑟却似一条游龙,时而隐于林木之后,时而藏于岩石之下,那彪官差即便竭尽全力,始终无法射中他。不到半个时辰,官差中疲态尽显、人困马乏者所在多有。
亚瑟心中思量:“此时官差已是人困马乏,气力耗尽,我须趁此机会脱身。”主意既定,便绕出官差的包围圈,点燃马灯,沿草莓镇外围,朝着白日里来时的方向疾驰而去。
达奇载着西恩,奔出草莓镇地界之后,见后面并无追兵,蹄声亦绝,便转过一座山丘,勒马停步,放声大笑。西恩见状,疑惑道:“哥哥缘何发笑?”达奇笑道:“我笑那西部衙门无能,州县官差无智。倘若身份调换,我必分兵而进,从不通方向追赶,也不至于为亚瑟一人牵制住半数人马,届时,我等纵能脱身,也难免负伤流血。”说犹未了,忽听得山丘一侧马蹄声骤响,声震山野,惊得达奇和西恩险些坠马。达奇慌忙坐定,急催马走时,只见一彪形大汉跃马而出,朗声道:“二位安好否?”
达奇、西恩二人定睛望去,却见来者是亚瑟,心中顿时舒缓。达奇笑道:“原是亚瑟贤弟,幸得你来,我等无忧矣。”三人随即并马而行,快马加鞭,途中谈及方才之情形,亚瑟便将自已脱身之法简要道来,达奇与西恩听罢,交口称赞。
三人复又策马奔走一个时辰,天色已然蒙蒙亮,达奇眼见即将抵达瓦伦丁地界,心中甚安,遂下马稍歇,坐于树林南侧一块岩石上,饮下几口清水后,放声大笑。亚瑟见之,不明其故,心中暗自疑惑。西恩见状,问道:“兄长缘何发笑?”达奇笑道:“我笑朝廷无才人,西部无谋士。倘若我乃公人,夜间假意扎营诱敌,实则于周遭设伏,待我等深入,合而围之,我等岂非束手就擒矣?”
正说间,忽听得树林北侧蹄声隆隆,达奇大惊,急忙飞身上马,欲拨马回走。却见树林北侧闪出一彪人马,为首一人喊道:“三位无恙否?”
达奇、亚瑟、西恩三人定睛瞧得真切,只见来者正是查尔斯、蓝尼等人。达奇笑道:“我等既已逃脱,自然无恙。”言罢,范帮众人纵马小跑,直奔马掌台而去。途中,达奇向众人备述营救西恩的经过,众人听了,赞叹不已。及至辰时初刻,众人终抵马掌台,老何、特里劳尼等人已等侯多时。随即,众人欢聚一堂,共庆胜利。
当夜,月色皎洁,众人围坐篝火之旁,达奇端起一碗烈酒,放声说道:“我等自黑水镇一战后,败走犁刀村,辗转马掌台,其间折损之兄弟,不在少数,然我等志犹未已,坚信有朝一日,能离开这方天地,安然抵达塔西提。近日,幸得特里劳尼口信,又赖亚瑟神勇,我等才救得西恩兄弟,避免更多兄弟出现死伤。今夜,我范帮众兄弟齐聚此地,宜对酒当歌,一醉方休!”说罢,众人举酒对饮。
酒过三巡,哈维尔轻弹起六弦拨弄乐器来,达奇抬头遥望夜空,但见星月明朗,四下清风吹叶,顿时诗兴大发,便借着三分醉意吟起诗来: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慨当以慷,忧思难忘。”
吟到此处,顿了顿,俯身拾起酒壶,续吟道: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
我有嘉宾,鼓瑟吹笙。”
至此,达奇往碗里斟记酒,向众人敬毕,一口闷下,又吟道:
“明明如月,何时可掇?
忧从中来,不可断绝。
越陌度阡,枉用相存。
契阔谈燕,心念旧恩。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
绕树三匝,何枝可依?
山不厌高,水不厌深。
周公吐哺,天下归心。”
众人听完,纷纷叫好。蓝尼则微眯着醉眼说道:“哥哥恁的喜欢曹孟德?”达奇慨然道:“此时此刻,我与曹公之心情并无二致,无不想帐下再添能人,以兴范帮。”蓝尼道:“不如让小弟为哥哥、为众兄弟秀上一套肘法,以助酒兴诗意。”达奇欣然允诺,众人亦是欢呼声不绝。
只见蓝尼在营地中央耍起二十四路肘法,先是一招“腾蛟起凤”作为起势,左肘自下向上撩提,右肘由外往内撞击。忽地肘势一变,双肘齐朝上抬,因使将起来双肘如柳枝随风般轻盈,故得名“春风扬柳”。一来一回,蓝尼使毕十二路肘法。
众人看完,称赞不已。达奇却道:“贤弟之肘法,轻灵多变,犹如春日双燕飞舞柳间,与寻常汉子斗将起来,三人以内,欲占上风,自非难事。然而,若是面对三人以上,恐怕旋即败亡。”蓝尼道:“这只是上十二路肘法,且看我耍下十二路肘法与哥哥瞧。”说罢,耍起下十二路肘法,这下十二路肘法大开大合,似有千军万马一道疾驰之迅猛,只见蓝尼一面施展肘法,口中一面喊道:“白虹贯日、石关回马……”少焉,蓝尼收势,向达奇说道:“我这二十四路肘法,可随意组合,变化多端,哥哥以为如何?”
达奇道:“若是上十二路与下十二路能够随心组合,使将起来,制服三五个寻常汉子,应是不难,只怕……”蓝尼道:“只怕甚么?哥哥但说无妨。”达奇道:“只怕遇上查尔斯兄弟这等猛汉子,贤弟又当如何?”蓝尼道:“当然是下跪讨饶。”众人听了,笑作一团。达奇发笑之于觑见迈卡沉默不语,便走上去问道:“贤弟近日身子恢复得如何?”
迈卡初闻此言,微微一愣,随即拱手道:“承蒙哥哥关怀,此地气侯较犁刀村暖和许多,小弟伤势已是大好,行走骑乘,皆不在话下。”达奇听了,喜道:“贤弟果然年轻力壮,吉人吉相。”迈卡道:“自那日受伤以来,小弟久居营中,未曾为帮派出力半分,心中愧疚得紧,恳请兄长准许小弟外出,为帮派再立新功。”达奇听后,喜悦之情又添三分,道:“有此心意,最好不过。然你伤势初愈,若遇官兵贼寇,恐难以应对,我欲派蓝尼兄弟与你通行,如何?”迈卡心道:“谁愿与此黑厮相陪!”奈何不便在众人前拂了达奇颜面,只得答应下来。当夜,众人欢聚至三更时分,各自散去歇息。
休整三四日之后,迈卡与蓝尼两人于一日清早便乘马扬鞭,出得营地。行不数里,蓝尼便按捺不住问道:“此行你有何打算?”迈卡斜睨蓝尼一眼,傲然道:“洒家行事,自有主张,难道还需向你这黑厮一一禀报不成?”蓝尼心道:“若非俺受达奇哥哥之托,谁愿陪你这厮出行?”嘴上却道:“那便由你。”说罢,二人望西南方向奔去,晓行夜宿,次日辰时便到草莓镇地界。
蓝尼疑问道:“此行前往草莓镇,究竟有何目的?”迈卡答道:“达奇哥哥那晚已向你这黑厮明言,他麾下尚缺英才。洒家此番出行,正是为了前往草莓镇附近的山林,邀请我昔日结义的兄弟一通入伙,振兴范帮,共谋大事。”蓝尼道:“你那些结义兄弟,信得过么?”迈卡瞪了蓝尼一眼,道:“信得过信不过,自有达奇哥哥决断,与你这黑厮何干?”蓝尼见迈卡又借达奇之名来压自已,心下虽有不快,但也只好默然应对。
比及午时,二人到得草莓镇口,举目望去,但见镇中百姓三三两两,或坐于道旁闲话家常,或立于铺边谈笑风生,两侧山林中鸟鸣声声,清脆悦耳,更显山林小镇之清幽。迈卡道:“这日子倒是恬淡。”二人进得镇来,商铺、客栈、驿站、医馆、衙门,一应俱全,迈卡又道:“此地宁静又熙攘,倒是个生活的好去处。”蓝尼听了,心道:“只怕你一来,此地百姓便会灾祸连连。”
迈卡饥肠辘辘,便下马步入一家客栈之内,朝那小二大声说道:“店家,可有饭食?但有,速速取来,洒家饿极!”小二见状,忙应道:“客官莫急,饭食自然有。”随后,便引领二人至大堂左侧,安排就座。
迈卡见小二上了一只烧鸭、半斤牛肉、一壶上等纯粮酒,食欲大开,当即大快朵颐起来。蓝尼则静坐一旁,只以清水解渴。迈卡见状,不禁问道:“怎地不食?”蓝尼答道:“俺不饿。”迈卡听后,也不再多问,只顾自已风卷残云般将烧鸭吃尽,酒水饮干,随后抹嘴道:“兄弟,替我结了酒钱如何?”
蓝尼闻听此言,面露惊疑之色,问道:“这是为何?”迈卡解释道:“洒家出门匆忙,未曾携带银两,待回营之后,定当奉还。”蓝尼听后,略一迟疑,迈卡见状急道:“你这人,怎地如此不爽利!”说罢,便欲起身离去。蓝尼摸了摸腰间,无奈道:“俺那日在瓦伦丁结酒钱时,已将随身银两用尽,这几日在营地也未曾想起此事,离营时匆忙,未曾携带银两。”
迈卡瞧蓝尼神色,料定所言非虚,只得轻声说道:“既是如此,三十六计,走为上。”话才说完,便大踏步向门外走去。小二得见,立时大喊:“来人呐!有人吃霸王餐!”言毕,二楼便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迈卡心道:“今日我迈卡要走,谁人能拦?”想罢,翻身上马,拨转马头,直面西向,催马要走。一虬髯大汉从店内奔将出来,一手扯住迈卡左臂,怒目圆睁,喝道:“你这腌臜泼才,胆敢在爷爷处吃白食?你可晓得爷爷是谁?”
迈卡欲缩回左臂,右手又去腰间摸枪,那大汉见迈卡起了杀意,登时火从心上起,怒向胆边生,另一只手擒住迈卡腰肢,将迈卡如老鹰抓小鸡似的举在空中,迈卡当即失去重心,腰间左轮也掉在地上。只听得那汉子骂道:“你这杀才,吃了白食,还要掏枪杀你爷爷,那今日就让你晓得爷爷的手段!”说完便将迈卡掷在地上,所幸泥地湿软,否则迈卡必定毙命于此。
此番骚动引得四周百姓纷纷近前围观,一时之间,叫好声、奚落声、戏谑声,此起彼伏,甚至惊扰了长街尽头衙门里的官差。只见一秃头官差上前问道:“何人在此斗殴,搅乱治安,扰我清净?”那虬髯大汉指着地上喘气不止的迈卡,愤恨道:“官爷,这厮欲吃白食,还欲掏枪害俺性命。”说罢,一脚踢开适才掉将在地的左轮手枪。
那官差审视迈卡一番,又向左右私下几句,便沉声道:“吃白食一事,在西部时有发生,然这厮面相丑恶,以我观之,并非善茬。你且稍侯,我已教人取通缉令来。”言毕,已有官差手持通缉令匆匆赶到。
秃头官差照着通缉令上的画像瞧了瞧迈卡,猛然醒悟,道:“此人便是‘迈卡·贝尔’,范帮贼寇之一,不久前在邻镇犯下滔天罪行。”迈卡一听,心中叫苦不迭:“今日竟要在此地丧命!”秃头官差随即对左右下令:“速将此贼打入大牢,严加看管,待明日我亲自报与黑水镇衙门。”言罢,左右官差便上前以绳索将迈卡捆了个结实,扛在肩头,往衙门方向去了。此时,一旁的小二慌忙上前,对官差说道:“官爷,适才与这贼寇一通前来的,还有一个黑瘦的汉子,此刻却不知去向何处了。”
再说蓝尼这边,见迈卡被那虬髯大汉拦截,心中虽欲上前相助,但见那虬髯大汉勇武过人,自知不敌,遂退到一旁,准备寻机而动。然而,不料这虬髯大汉的争斗竟引来众多百姓围观,更招来数名官差,场面愈发混乱。蓝尼见状,深知再待下去必惹祸上身,于是趁众人不注意之际,偷偷解了马匹,悄无声息地溜出了草莓镇,望马掌台方向奔去。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