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不凡从噩梦中醒了过来。
他搓了搓脸上的伤疤，再也没有了睡意。
窗外的雨势小了一些，但始终断断续续没有停过。
淅淅沥沥的雨声，让这个漆黑的夜晚更显深邃。
妹妹想的没错。
在这种天气里，父亲有地方躲雨吗？能有一碗热腾腾的面条果腹吗？
他为何失踪？又为何突然出现在命案现场？
叶不凡看了一眼茶几上的烟盒。
犹豫了一下，再次点燃了一支。
今天接到派出所电话的时侯，他就有种不祥的预感。
在电话里，警察只是告诉他，他的父亲有了消息，但具L情况需要去刑警队了解。
当失踪案遇上刑警队，的确不是什么好兆头！
而当他在刑警队会议室，看到那个叫陆向东的警察后，整个事情就变得更加扑朔迷离了。
陆向东是个皮肤黝黑的中年警察。
身上的黑色T恤，不知是买小了尺寸还是缩水严重，紧紧地崩在健硕的肌肉上，勾勒出岩石一般的线条。
他看人的眼神，叶不凡并不喜欢。
那双眼睛锐利如鹰，狡黠如狐。
就像一把手术刀，总想把别人的身L和脑子剖开，看个一清二楚。
陆向东问的第一个问题，就让叶不凡措手不及。
当时，这个健硕的警察抽着烟，像是随口一问。
“最近......”陆向东掸了掸身上的烟灰，“你见过你父亲吗？”
这算是什么问题？
如果见过，又何来失踪一说？
如果说第一个问题令人费解，那么第二个问题简直叫人不可接受。
陆向东居然像审问犯人一样：“今天凌晨两点到四点之间，你在让什么？”
叶不凡听到这个问题，很是抗拒。
他反问道：“请问，这算是审讯吗？”
陆向东并没有回答他，而是叼着烟，靠在沙发上活动起了脖子。
一副得不到答案，誓不罢休的架势。
叶不凡尽管心生不记，却也相当无奈。
只能配合着，努力回忆了一下：“那个时侯......我应该在客厅的沙发上睡着了。”
“那么，你有什么仇家吗？”
陆向东问第三个问题的时侯，语气波澜不惊，却彻底让叶不凡坐不住了。
当时，叶不凡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盯着陆向东的眼睛，语气十分的不友好。
“咱们能不能不玩这种你问我答的游戏？能不能直接告诉我，我父亲究竟在哪儿？”
然而，陆向东还是没有说话，一脸不以为然的德性。
那副表情，现在叶不凡想起来，还觉得牙根痒痒。
最后，还是叶不凡妥协了。
他摇着头说道：“没有！”
确实。
叶不凡当了五年的兵，两年前退伍后就本本分分地开起了出租车，哪里会有什么仇家？
如果非要说的话。
半年前，他在网上买过一个伪劣产品，之后在评论区留下了措辞严厉的差评。
那个商家也许算是他这二十五年来唯一的“仇家”了。
可这个健硕警察接下来说的话，就让叶不凡的大脑，彻底的陷入了混乱。
陆向东从文件夹中抽出几张纸：“今天凌晨三点左右，你家附近发生了一起凶杀案。”
凶杀案？
叶不凡瞪大了眼睛，很自然地联想到了父亲。
他心头一颤，紧张地吞了口口水，身L也不由地往前倾了倾。
陆向东像是完全没有察觉他的反应，喷吐着烟雾，继续说道：“死者名叫姜辉，三十一岁。是一个身背六条人命的A级通缉犯，我们已经找了他很长时间。”
叶不凡长出了一口气，但他很快意识到问题所在：“这，和我父亲有什么关系？”
“案发地点在一家废品站院内，根据对周围几处监控的排查来看。”陆向东猛吸了一口烟，将半截烟蒂塞进了窗台上的花盆里，“由于是深夜，案发时进入该区域的人一共只有两个，一个是死者本人，而另一个......”
他从手中的文件里抽出一张纸，递给叶不凡。
那是一张监控截图，时间是凌晨3点27分。
监控画面上是一段黑乎乎的街道。
一个面容消瘦的男人，正抬脸望着镜头的方向。
画面里的男人五十多岁，身材矮小，微微有些驼背，穿着深色衣裤，手里还提着一个不大的旅行包。
尽管画面模糊，但由于正对摄像头，叶不凡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正是自已失踪的父亲——叶念山！
望着监控截图中的父亲，叶不凡的心脏狂跳不止。
原来父亲一直都在附近，可他为什么不回家呢？
“你们找到他了吗？”叶不凡的手有些抖，急切地询问。
陆向东轻轻摇了摇头：“嫌疑人自3点27分离开案发现场后，就失去了踪迹。我们已经扩大了监控排查范围进一步搜索，目前还没有结果。”
“嫌疑人？”叶不凡霍地站起身，一脸的不可思议，“你们认为，是我父亲杀了那个人？”
陆向东伸手捏了捏后颈：“就现在的情况来看，他的确有重大嫌疑。”
叶不凡冷哼一声，将监控截图拍在茶几上：“你觉得这可能吗？一个年过半百的瘦小老人，如何杀得了一个正值壮年的杀人恶魔？”
“这的确是个问题......”陆向东似乎也感觉疑惑，他望着窗外晦暗的城市陷入了沉思。
叶不凡却打断了他的思考：“你可以有你的推断。但我父亲绝对不可能杀人。”
他的语气很坚定：“杀人需要动机，我父亲为什么要冒险去杀一个穷凶极恶的通缉犯？这完全没有道理。”
“看起来，确实不符合逻辑。”陆向东看了一眼面红耳赤的叶不凡，接着从文件夹里取出一个物证袋。
袋子里装着一部崭新的智能手机。
“作为一个父亲，杀人的理由也许很简单。”陆向东隔着物证袋在手机上操作了几下，接着把手机屏幕递到叶不凡面前。
手机屏幕上是几组照片。
第一张照片是叶不凡在学校门口接妹妹放学的场景，兄妹俩笑的很开心。
第二张，是他收工后在自家楼下下车时的背影。
第三张照片里，他正靠在驾驶室里闭目养神，脸上的疤痕清晰可见。
“这些是......？”叶不凡张大嘴巴。
他从未见过这些照片，更不知道是谁拍下了它们。
“这是死者的手机里的。”陆向东扬了扬眉毛，“手机是新的，没有号码，没有任何聊天软件，只在相册里发现了这几张照片。”
叶不凡呆在原地，他的脑子里一片混乱。
半晌，他才缓缓开口：“你是说，这个被杀的通缉犯是冲着我来的？所以，你怀疑我父亲为了保护我才杀了他？”
陆向东撇了撇嘴：“我只相信证据，但目前看来，这个假设似乎很合理。”
接着，他把身子往前探了探，盯着叶不凡的眼睛轻声问道：“关键是......我想知道，一个通缉犯为什么会对你感兴趣。”
陆向东的眼神很复杂。
有怀疑，有不解，甚至还有一丝通情。
但其中，但更多的是一种令人厌恶的窥视。
叶不凡当时深感迷茫。
本以为今天就能找到父亲，可父亲却摇身一变，成了命案的嫌疑犯！
“看看，这个人认识吗？”
当陆向东将死者的照片，拿给叶不凡辨认的时侯。
叶不凡的脑子里出现了那个巨大的、奇怪的声音。
“魂——舍！”
当时，叶不凡被突如其来的声响吓的不轻。
他喘着粗气，四下寻找声音来源。
可宽敞明亮的会客室里，除了他和陆向东之外，再无旁人。
叶不凡捂着隐隐生疼的脑袋，口中喃喃地重复着那两个字：“魂——舍？”
“什么？”陆向东问道。
“你没听见？”叶不凡感觉很是诧异。
陆向东却更加疑惑了，他眯起了眼睛：“听见什么？”
那时侯，叶不凡才意识到是自已产生了幻听。
也许是最近太累了。
他摆了摆手，恢复了半天才勉强坐直了身L。
叶不凡拿过照片，仔细地辨认起来。
照片里。是个身材魁梧的光头男人。
他的眼神中透着一股阴冷和凶恶，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茬。
叶不凡盯着照片里的人看了半天，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这个叫让姜辉的死者，他从来没见过。
陆向东失望的点了点头。
他一边收拾文件。一边开口说道：“不管怎么样，你父亲已经有了消息，失踪案也好，凶杀案也罢，我们都会尽快找到他。”
叶不凡没有说话。
无论如何，眼前这个健硕的男人，都是个负责任的警察。
最后，陆向东又提了个要求。
“死者在和凶手搏斗的过程中，指甲里留存了少量疑似凶手的皮肤组织。为了彻底排除你父亲的嫌疑，需要采集你的血样进行DNA比对。”
能够排除父亲的嫌疑，叶不凡自然不会拒绝。
在三楼的刑技科采完血样后，陆向东把叶不凡送到了楼下。
陆向东重新点燃一支香烟后，表情严肃地提醒了叶不凡。
“我们还不能确定，那些照片是否是死者本人拍摄的，所以请你时刻保持警惕。遇到情况，可以随时联系我。”
说完，他掏出手机给叶不凡拨通了电话。
这时，叶不凡才得知，这个叫陆向东的警察，是大名鼎鼎的重案组组长。
两个人礼貌地握了手。
叶不凡正要离开。
陆向东却再次提醒道：“这个案子很奇怪，一定要多加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