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和二十三年,十里红妆,记城皆庆。
马车从街头排到街尾,身穿粉色衣裙的宫女,手执宫灯分两排开路,沿途一路吹吹打打,官道的人群涌动络绎不绝,比肩接踵,个个伸头探脑观望,红绸舞动,漫天飞花,仿若重现春回大地繁花盛景,婚礼之华空前绝后百年难见。
红色薄纱帷幔珠帘交炽,身披凤冠霞帔,轿撵影影倬倬隐约可见窈窕的倩影,女娲后裔乃上古神族,女娲捏土造人,练就补天石拯救人间,代代相传成为人间佳话美谈,传说女娲之后各个秉着天地灵气生成,究竟是何等天人之资,不得探窥其芳容,难免心中失望。
“女娲后人再次降临人间,必会给我们百姓带来福泽,咱们便可安享太平了。”文人骚客见此盛景,不禁留下一串赞美长词。
“太子有女娲后人之良人辅佐,楚国的盛世曙光将要来临,女娲万岁,燕楚国万万岁。”
平头老百姓不知什么大是大非,不懂家国情怀铁马冰河,所求不过三餐温饱,衣能裹L食能饱腹,一个国家迎来明主,天下便能休养生息,百姓安居乐业。皇城内百姓高呼千秋万载,吾王万万岁,双膝跪地双手合十,虔诚祈祷。
楚国幸得孪生女娲之后,双双嫁入皇室为妃,入皇室族谱,以告宗祠,宣和二十三年五月初八编入青史之册。皇大悦之,轿辇入城,命百官跪迎,以示皇恩浩荡无上荣光。
“公子,我实在替您委屈,男子出嫁滋事L大,择觅一心仪佳偶不算奢望吧。”听雨愤愤不平,婚房布置工料毛糙,囍字扭七歪八,一看就是下人不尽心。
“我已嫁给逍遥王,此生荣辱与共,冥王贵为皇三子,身份尊贵,我不过一介平民,哪就委屈了,你公子我还高攀了不是。”风清和兀自掀开盖头,露出柔和素净的一张脸,一双灵秀的眼不含杂质若清水流泉,唇角微勾,抿出一道优美的弧度。
“再尊贵不过空有虚名,又不受宠。”听雨撇撇嘴,不认通公子的言论。高堂的红烛本该燃烧一夜不将息的,伺侯的下人连两根蜡烛的钱两也省了。“也就公子心性好,身在无间,心在桃源。”
“夸张了不是。”风清和御下沉重的凤冠,顿感轻松不少。“皇家不比寻常百姓,说话让事万不可随性,免的引火烧身。”听雨追随他多年,又是他带入皇庭,小丫头不涉世事,不免多多叮咛几句。
“是,王妃。”听雨拂了拂身,有模有样的给风清和行礼。
风清和笑着无奈的摇摇头,小丫头人聪明,脑子敏捷,就是性子直有啥说啥。
“逍遥王二十有九了吧。”
“啊,哦,好像是,老男人了一个了。”听雨冲风清和眨巴眨巴眼睛。戏阙调侃道:“老一点好啊,阿娘说会疼人。”
“小丫头,嘴皮子又痒痒了是吧。”二十九可是大好青年,正值年富力强的时侯,怎么到她这儿好似昨日夕阳迟暮老人似的。
听雨俏皮的吐吐舌头,“公子心善,是断断不会舍得將罚我的。”
“宫里的日子不好过,没有母亲的周旋,二十九个寒来暑往,所遭受白眼数不胜数,本是天家贵子,活得连下人都不如,落得任人欺凌。”伏聂虽是天家子孙,活着竟也是如此不易,入了皇家更是谨小慎微的度日。山中虽清贫,却安乐闲适,脸上不免爬上一丝忧愁,向往自由快意。
“听公子一说,逍遥王也是个可怜人啊。”听雨一一燃好蜡烛,端来一支烛台。“听雨以后绝不提王爷坏话了,公子是我的的主子,王爷自然也是主子。”
王府分东西南北四院,南苑会客,东院为主居,西院住着女眷,北苑归下人房最末端。王府地图分布清晰,风清和以手逐一划过,沉吟片刻。
“王爷纳有姬妾三人,一人是宫里小时侯赏的,按我们家乡说法就是童养媳,跟着王爷最久,并无名分,更主要的是……”
瞧听雨得意,贼兮兮的样,风清和难免想逗一逗,嘴角含笑着问道:“主要什么?”
“最主要……她比王爷还年长五岁,年老色衰对公子并无威胁。”
小丫头还是小丫头,涉世未深心思单纯透明。皮相只是表象,受不受宠岂是单纯的皮相能够决定的,皇宫的水深着呢,一不小心就被淹没了。
“还有两个是王爷成人礼戴冠时封的王姬,皇后娘娘赐予的,封了王姬和秦姬。”一提王姬和秦姬,听雨愤愤难自制,气鼓鼓的
。这丫头刚入府头一天伺侯,私下肯定受不待见的气了,怪道如此义愤填膺。“这两姬妾一看就不是好人,公子可莫叫他们欺负了。”
“好,你公子我心中有数。”
“嗯,那是。”公子聪慧敏捷,有才情有智慧,八面玲珑弯弯绕绕的,斜风细雨间就将人给套了。
听雨深深叹息,怜悯通情自家公子。新婚的头一日,新郎不宿新房,旁人如何不看轻公子,府里头那些一个个人儿,一个赛一个的精明,人心叵测又爱趋炎附势,哪一个又是善茬,往后的日子只怕不会安生。
纷沓的脚步从外院传来,逐渐清晰还有吆喝声,东西两院是内眷之所,外人轻易不得涉足,男者尤为甚。
“王爷真是艳福不浅,我等定要闹一闹这洞房花烛,瞧一瞧那女娲后裔真如民间猜测般灵秀美艳。”三五成群醉醺醺的相互搀扶,跌跌撞撞闯进内院,福禄上前拦了,挡都挡不住。
“你们……”怜心年纪小,又是新人,因王妃不受待见才被拨到东院伺侯。“你们究竟是何人,寓意何为,不许……王妃已经歇息。”怜心迎上前来拦住,从未见过如此嚣张气焰的怜心很是害怕,胆怯的颤声,像一只炸毛的猫咪,明明惧怕到极致,仍不忘鼓足勇气维护主儿。
“爷,王府内宅,不可……”怜心单薄的身子,张开双臂试图去拦截,尽力将人阻拦在外院。
“去去去,一边去,给爷滚开。”来人一把粗暴的推开怜心,闯进内院。
那人身材又粗又大,气力不小,怜心失去平衡被甩至一边,头猛的触地磕破额头,血蜿蜒留一脸。“你们胆敢在王府伤人,太过放肆了。”老管家忙出声呵斥,扶起怜心护在身后。
“伤人?你这老匹夫又能奈我何?”张怀不屑一顾,在一群来人中揪出五花大绑的伏聂,一身新郎喜服被折腾皱巴巴的,鞋子丢了一只,墨玉王冠不知踪迹,散一头长发乱糟糟的。伏聂晃悠悠的,站都站不稳,连续打几个饱嗝,脸颊通红酒气熏天,被众人连番上阵灌了不少,脸色有些苍白。前襟一遍具湿漉漉的水渍,一直延续到衣摆,前摆衣料绸子粘着大腿根勾勒出形状,风清和无意瞧见尴尬不敢过分上移视线。
“看啊,都来瞧瞧我们的逍遥王爷,这形状看着喜人,可惜不通阴阳调和之道,暴遣天物啊……哈哈哈。”那人肥头大耳子肆意仰天长啸。
“什么阴阳,那不过是个男人,插屁股用的。”口吐污秽之语,简直不堪入耳,又引来一阵附和的肆无忌惮的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