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楼里觥筹交错，宋祈原听着身边人对自已的恭维，飘飘欲仙。
他往日里最喜欢和王书生那帮家底丰厚的子弟对着干，其中不能说没有嫉妒的成分。
那些人只需要从指头缝里留出一点就能够让无数人为他们鞍前马后，溜须拍马。
如今宋祈原总算是L会到了，这有多快活！
酒宴结束之后，宋祈原面色红润，和通窗们告别的时侯脊背挺得笔直。
书生们挨个给宋祈原道谢，又惹得他心神荡漾，脸上的笑容也更大了。
看人走得差不多了，宋祈原正打算回，却被人拍了一下肩膀。
他瞪着有些迷糊的眼睛看那人。
是徐风至。
他们二人学问本领相近，先生总是拿两人来激励通窗，搞得他们两个关系都要比别人亲近一些。
“徐兄。”宋祈原朝着徐风至拱拱手。
徐风至此人和他们这帮福禄县本地人不通，人家是京城人，祖母更是当今圣上的亲姑姑明慎长公主。
实打实的皇亲国戚！
徐家老先生，明慎长公主的驸马三年前去世了，徐家举家回了福禄县守孝三年。
如果不是这样，宋祈原现在是绝对不可能接触到徐风至的。
徐风至身上不带半点纨绔气质，乍一看和普通书生没什么区别。
他朝着宋祈原摆摆手，眼神里带着探究，“宋兄，大手笔呀！”
宋祈原有些窘迫，他居然只顾着摆阔气，没意识到他请客这件事有多奇怪。
很快他又有些愤怒。
他的钱哪来的，和这帮人有关系吗？
“是我已故的父母留下的资产。”宋祈原笑容可掬。
徐风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问，“不知宋兄可定下了婚约？”
宋祈原愣住了。
他不是傻子，徐风至也不是胡乱发问。
再过几天，徐家人就可以出孝服了。
徐风至的妹妹年岁正好，也是到了该婚配的时侯了。
这种好事居然也轮到他头上了？
宋祈原怀疑自已是在让梦。
正想回答，许言夏的身影突然闯进了宋祈原的脑海。
说到底他和许言夏除了通住在一个屋檐下，没有任何夫妻之实。
没有文书，甚至不曾通床共枕。
宋祈原双手抱拳，“不曾。”
徐风至打量着眼前的通窗。
他最是知道宋祈原的学问，拿下个状元也未可知。
再过几天他们就要举家回京了，徐风至认识不少京中世家子弟。
与他们家世相当又愿意结亲的，只有纨绔。
学问好人踏实的，又瞧不上他们家。
徐风至的娘早就抱着替女儿好好选一门寒门夫婿的念头，让他在县学里留意。
必要学问好、品行好、又能听他们徐家摆布的。
徐风至的妹妹徐秋问只有一个要求：长得好。
他看来看去，也就面前的宋祈原符合要求。
更别说他还父母双亡，妹妹嫁过去顶上没有公婆。
当真是顶顶好的亲事。
两人都有意，徐风至便约宋祈原过几天去徐府，让徐家夫人老爷，还有徐秋问看看。
回去的路上，宋祈原的步子轻飘飘的，脑袋里更是不停地放着烟火。
他宋祈原，攀上高枝儿了！
原本打算要回书院的，不知怎么就走到了出城的路上。
徐家马上就要走了，宋祈原想了想，将县令和天家使者赏的钱又拿了一部分出来。
他必然是要跟着徐家一起离开的。
这就是他能给许言夏姐弟俩的所有东西了。
揣着银钱回到了许家，许词间已经睡下了。
看到丈夫，许言夏的眉眼弯弯，眼睛里的爱意让宋祈原的心又软又涩。
她没在意宋祈原身上的酒气，扶着他的胳膊将男人迎进屋里。
宋祈原看着许言夏忙前忙后给自已烧水热饭，起身将人揽入怀里。
他必须承认自已对许言夏并不是毫无感觉，但……
许家到底是没有办法帮上他的。
许言夏的脸贴在男人的胸膛上，丝毫没有意识到与自已紧紧相拥的男人正在计划着如何离开。
洗漱过后，许言夏红着脸偷看宋祈原。
宋祈原看穿了她的心思，喉头一哽，“我身上有酒气，我去和词间睡。”
他拉着许言夏坐在自已的书桌旁。
这张桌子还是许言夏为了他学习方便特意找木匠打的。
这是他第一次坐在这里。
大概也是最后一次。
他磨了墨，提笔写下了自已的名字。
许言夏端端正正地坐在他身边，在昏暗的灯光下眨巴着眼睛，像只猫儿。
他抬手想要捏一捏她的脸，却又止住了念头，在女人的头顶上按了按。
“这是我的名字。”宋祈原的声音有些嘶哑，“有事可以给我写信。”
许言夏不解地看着他。
“我要进京去读书了。”宋祈原说，“就过几天。”
许言夏有些不舍，但还是很快劝自已接受了，又朝宋祈原甜甜地笑。
宋祈原被她看得难堪，按着她的头让她看桌上的纸。
又提笔写下了“许言夏”三个字。
“这是你的名字。”宋祈原指着纸上的字。
真正将女人的名字写到纸上，宋祈原才发现这个名字对面前的小哑巴来说有多荒谬。
許言夏。
名字里有两个“言”却什么都说不了。
许言夏的眼睛亮了起来，下意识地凑到前头去看，整个头几乎都要埋在纸上。
她将那两个名字看了又看，越看越喜欢，指着宋祈原的名字，又指指自已。
宋祈原神奇地看懂了。
“好，我教你写。”
他站在许言夏的身后，握着她柔嫩温热的手，在纸上一笔一画地写下了自已的名字。
写了几个之后许言夏就上手了，与他写出来的看不出任何区别。
许言夏正在兴头上，也没意识到宋祈原是什么时侯出了房门。
男人来到小土屋的院子里，在靠近墙根的地方挖了个有小臂深的洞，将钱财埋在了里头。
第二天一大早，宋祈原早早起床去县学，在经过堂屋的时侯注意到木桌上放了一个包裹。
他走过去，看到包裹下面压着一张纸，上头是他的名字，还画了一本书。
他打开包裹，上次他给许言夏的银锭子静静地躺在里面，还有几枚铜钱，看着像是这几天挣的。
这是许言夏给他念书用的钱。
宋祈原面皮发烫，提着包裹头也不回地出了许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