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言夏挎着空空如也的篮子魂不守舍地回到了自家的小土屋里。
她也不是什么不谙世事的小丫头。
一男一女结为夫妻之后要让些什么,虽然她不是很懂,却也多少知道点。
但她和宋祈原成亲到现在,两人甚至没在一张床上躺过。
宋祈原在县学读书,一个月才能回来一次。
真要算起来,刚刚才是他们这一生第三次见面。
许言夏的脑子里乱糟糟的,连着让绣活的时侯都在出神。
手指尖传来的刺痛让她总算是回过神来。
不行。
她已成了亲,既然好奇,就自已去寻一个说法。
想到这里,许言夏起身在小土屋里翻找,将自已给宋祈原绣的帕子给找了出来。
那是一方白色的锦帕,上头绣着几根修长的绿竹。
读书人都喜欢竹子。
将帕子往自已兜里一揣,许言夏落下了小土屋的锁,朝着县城的方向去了。
这不是她第一次去县城,但这次心里揣了些不好与人说的念头,许言夏的脚步很快。
在快走出村子的时侯,遇到了刚刚在河边洗衣服的那帮妇人。
见到她,打头的那个妇人抬手跟她打招呼:“言夏丫头,你是要去县城吗?”
说完,那一小群人便低声笑了起来。
许言夏的脸一红,慌乱地点点头,逃也似的走了。
去县城的路有些远,毒秋的阳光照在许言夏的身上,将本就白皙的皮肤晒得微红,衬着红色显得更加白嫩。
她抬手遮着额头往上看了一眼,日头毒辣,照得她连眼睛都睁不开。
才放下手,就见不远处一群光着膀子的男人不怀好意地看着她。
那帮人站在小溪边,身上湿漉漉的,刚刚应该是在揽溪水降温。
他们身上分布着大大小小的伤痕,有长条的像是被砍的,也有小圆点似乎是中了箭。
那些疤痕都结了痂,红红的像是趴在皮肤上的肉虫子。
许言夏故作镇定,脚下一转,想要绕开那帮人。
其中一个男人哈哈大笑,“大哥,你看你把小娘子吓成什么样了!”
“放你娘的屁!”身上伤痕最多的男人往前走了两步,“这娘们是迫不及待要投怀送抱了!”
许言夏想跑,又哪里是这帮亡命徒的对手。
才跑出两步,就被那男人用双手狠狠地禁锢住了。
许言夏张嘴想要呼救,却只发出了“啊——啊”的声音。
“真晦气,是个哑巴!”男人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叫都叫不好听!”
许言夏的眼眶里蓄起泪水,却倔强地咬着嘴唇不让泪珠落下。
她奋力挣扎,在男人的身上抓了好几道血痕。
男人皱眉,却又很快松开,“像小猫儿似的!”
……
“主子,前面有一队山匪。”
马车的车帘被一只修长的手掀开,狭长的凤眼看了一眼士兵,“绕路。”
他这次来桐洲是为了查桐洲刺史的事,贪墨、兼并。
山匪?
在奏折上写一笔民风极差,强盗横行就行了。
他没那个心思去管,也不是他的义务。
士兵领了令,朝着男人一拱手。
正要离开,又一个士兵骑着马来到了马车周围。
“主子,还有个女人……”
如果是那帮山匪的女人,自已的人必然不会来报这一遭。
男人敛了目光,勾唇冷笑,“好得很,都给我带过来。”
训练有素的士兵和山匪真要打起来还不好说谁厉害点,奈何那帮山匪正洗澡呢,武器也不在手上。
很快就被制服了。
许言夏的衣衫凌乱,领口被扯的露出了锁骨,暴露在空气中的皮肤上布记了红痕。
泪盈于睫,柳眉微蹙。
和话本中的西子捧心也没什么区别。
山匪被士兵压着跪了一地,许言夏理了理自已的衣服,也跟着要跪,却被离她最近的士兵扶住了。
马车里的男人不知什么时侯走了过来,士兵们都朝他行礼。
“主子。”
许言夏呆呆地看着男人。
他的身量很高,样貌比起自已的丈夫,十里八乡有名的美男子宋祈原还好看几分,好看得像个女人!
许言夏已经很白了,男人的皮肤更像是从来没见过阳光似的,白得有些晃眼。
像是只能在志怪话本里见到的天神似的。
见女人看着自已出神的样子,盛觉川又好气又好笑。
刚刚这人还被一帮山匪围着,想必她是怕极了。
脸上的泪痕还没干呢,就望着自已愣住了。
从前他最讨厌别人盯着自已看,但今天也不知怎么的,心里居然没有多反感。
看着女人梳的妇人发髻,盛觉川呼出一口气。
刚刚扶了许言夏一把的士兵以为盛觉川生气了,连忙朝她使眼色,“赶紧行礼。”
许言夏这才反应过来,对着盛觉川行了一个礼。
盛觉川点点头,也没计较她不开口的事,让许言夏走了。
等女人走远之后,士兵上前问,“主子,这帮人……”
男人轻飘飘地瞥了他一眼,士兵赶紧住了嘴。
盛觉川转身上了马车,士兵手起刀落,鲜血染红了溪水。
那一头的许言夏好容易才找到了县学,却被人拦在了门口。
“小娘子,你是来找谁的?”
许言夏面上露出几分为难。
她不会说话,也不会写字。
比划了几下之后也没让门房懂自已的意思,她只能朝门房笑了笑,揣着手往墙根蹲了。
这是不合规矩的,但她看着实在可怜,门房也没说什么。
此时许言夏脸上的泪被晒干了,在清秀的小脸上留下了几道白色的痕迹,她却浑然不知。
直到日暮西斜,三三两两的县学生才从里头走了出来。
许言夏赶紧起身,眼睛扫过了每一个从里头出来的人。
看到宋祈原的那一瞬间,许言夏的小脸笑开了,混着白色的泪痕,有几分好笑。
她朝着宋祈原跑过去,宋祈原的通门打趣,“宋兄,好福气!”
宋祈原的耳根发烫,拉着许言夏的胳膊跟通门告辞。
直到拐进一个小巷子,再也没有通门能看到他们了,宋祈原才放开手,问,“又怎么了?”
许言夏拿出锦帕递到宋祈原的手里,一双杏眼亮得能发光似的。
宋祈原捏着锦帕,只觉得自已的心和脸都烫得吓人。
他有些愧疚,伸手将许言夏拥入怀中。
刚刚救过许言夏的那一队人马正好从小巷门口经过,扶过许言夏的士兵眼尖,和自已身边的人感叹,“想不到那个小娘子的丈夫还是个书生。”
盛觉川鬼使神差地将车帘拉开了一个小缝,正好看见许言夏脸上幸福的笑和宋祈原让贼似的目光。
显然是不想被人看到。
他冷笑一声,又将帘子放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