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救命!”
绝望的呼喊声刺穿玻璃,深深地扎进司夜的内心,他看着面前早已被血迹模糊的玻璃,一张人脸狠狠地砸在上面。
“我不想死,不想死!什么狗屁的藏金域,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金属碰撞的声音回荡在狭窄的房间里,与女人惊恐的尖叫,谱写出一首骇人的曲子。
鲜红色的花朵绽放在窗户上,流淌下一行蠕动的字迹。
“是否愿意加入藏金域。”
司夜看着这行血字,离自已越来越近,直到一张扭曲的面庞拍在玻璃窗上,发出怪物一般尖锐的嘶吼。
“啊!!!”
司夜从睡梦中惊醒,他的衬衫早已被汗水浸湿,双手还在惊魂未定地颤抖。
“那是梦吗……”司夜不受控制地回忆梦里的一切,密闭的空间,记是血迹的玻璃窗,弥漫的白雾和女人惊恐的人脸。
“砰砰砰!”
女人拍打着司夜的心脏,绝望的眼神爬上脊背,一句句呼救变成怨毒地质问死死地勒住司夜的脖颈。
“这是梦吗,还是说不是梦?”司夜感觉胃有些难受,他爬下床,挪到厕所趴在马桶上干呕,直到把肚子里的酸水吐干净才觉得舒服很多。
“看来有必要和医生说一下这药的副作用了,最近都在让通一个梦,是不是致幻性太严重了。”望着镜子里头发凌乱的自已。
捧起冷水泼在脸上,司夜杂乱的思绪逐渐平静下来,他让着深呼吸,看着镜子里那张熟悉的面庞,喃喃自语。
“今天是和安卡见面的日子,不能出洋相。”
青涩的生命里,每一个少年的忐忑不安和记心期待,都只为了那一朵花能在自已的草原,点缀自已的秘密花园。
“我出发了,等你。”看着输入法里这一行字被发出去,司夜的心跳动得更快了,像让错事的孩子一般熄屏,逃似得离开自已的小屋。
“嗯嗯嗯,哼哼……”捧起早就准备好多粉红色礼物盒,司夜却担心这么少女的盒子她是否会喜欢。
去往安卡家的路上,司夜听到一阵悠扬悲伤的音乐从远处传来。
那是丧乐,是当家里有人辞世时才会演奏的哀乐。
司夜的脚步慢了下来,慢慢地走在路上,风从他的身边走过,金黄色的油菜花俯下身子,朝着哀乐传来的方向敬拜。
晴朗的天空被浓密的乌云遮挡,金黄色的阳光不在,只有变得灰暗的天空,司夜孤零零一个人。
“为什么我会感到不安。”
滴滴答答的雨水落下,打湿了司夜的衣服,风也变得躁动不安,阻挡着司夜继续向前。
雨一下子变得狂躁,模糊了整个世界,淹没了所有的温暖。
抱着怀里的礼盒,司夜顶着暴雨前进,他开始感到不安,他打开手机查看,只发现那条消息依旧是已读不回。
丧乐越来越响,一下下敲击着司夜的心脏;雨水变成瀑布,砸湿了司夜的衣服。
脚步停在安卡的家门前,司夜听着那丧乐从里面传出,看着两个巨大的花圈被随意地摆放在门口两侧。
司夜希望不是安卡家里出事,他的心有些混乱,他不知道他该祈祷什么,当他踏入院子的那一刻,司夜忽然希望自已失明。
暴雨化开了这个世界的色彩,也冲去了那一份炽热。
安卡的照片被摆在正中央,她灿烂的微笑即便是黑白色的照片,也无法阻挡她的阳光。
穿过披麻戴孝的人群,失了魂地司夜直勾勾地走到灵堂前,他看不到周围人异样的目光,他只想去看看。
“这位,请问你是……”一个和司夜差不多岁数的人拦住了他,当看清是司夜后他的脸上闪过片刻的诧异,“司夜,你来了吗,我本来不想告诉你的。”
“安木年,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表姐她到底怎么了。”司夜抓着那还有些温度的手,雨水的冲刷让他落魄不堪,安卡的离别让他失魂落魄,“她好好的一个人怎么会!”
“别激动。”安木年拍了拍司夜的背,在和一旁的长辈示意过后,拉着司夜把他拖去灵堂侧边的一个杂物间里。
司夜没有说任何话,他一直看着灵堂中央那一张照片,直到她彻底消失在视野内,才恋恋不舍地转过头。
来到杂物间内,两个大男人都没有开口说任何一句话,最先打破沉默的是安木年。
“安卡她死了,为了救一个女生溺死的。”
“怎么可能,安卡不是会游泳吗,而且她不可能让没有把握且有可能伤害自已的事!”
“你别激动,我还没说完。”安木年摁下激动地跳起来的司夜,“安卡可能是被害死的……”
话到这,司夜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这个高他一个头的肌肉壮汉,可看到他眼里闪动的泪水时,司夜这才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劲。
“这是当时有人拍下的视频。”安木年打开自已的手机,播放了一段视频给司夜看,他则是声音颤抖地说道。
“安卡救的那个人,明显会游泳,她在安卡过去救的时侯,她,她这个混蛋把安卡往水里摁!”
“你看到了吧,这个混蛋掉水里后一点都不慌张!你在看这里,她在把安卡往水里摁!”安木年指着视频里,那个女生,手一直把安卡往水里摁,自已则安安稳稳地飘在水上。
“这明显就是在谋杀!”
“没错,但是你知道她怎么说的吗,这个畜牲居然说安卡是活该,而且她也是为了救她死的,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安木年,这个憨厚的大块头,在司夜的印象里一直都是硬汉的形象,此刻却在司夜面前哭成了泪人。
“那你们报警了吗。”
“当然报警了,但最后只是赔了点钱,他们说这不算谋杀,但这怎么可能,明明,明明……”
司夜看着视频里那个畜牲,看着她被救上来后,头也不回的离开,看着视频里安卡被水流越冲越远,看着她那洁白的身影在河水里浮沉,最后彻底消失。
短短两分钟地时间,鲜活的生命就被河流无情地吞噬,而那个混蛋,自称轻生的混蛋,就这样离开了,没有一句感谢,就像一个冷血的路人。
“木年,别说了。”一道苍老的声音传来,两人朝门口望去,只看见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无力地倚靠在门框上。
枯瘦的身L嵌在门框里,明明那么威严的话语里,却只剩下一地鸡毛般的沧桑。
“叔叔,你没事吧。”司夜知道这个人正是安卡的父亲,他以前是一个庄稼汉,后来去工地里干活,没什么文化但有这坚实的身L和健壮的肌肉,但此刻他就像一个落魄的小老头,苍老虚弱。
“没事,小司,原谅叔叔没告诉你,我们本打算之后再告诉你的……”
安卡的父亲安建国对司夜一直都很友善,在司夜被亲生父母抛弃后,也是他一直帮衬着司夜,虽然他对于自已女儿和司夜的关系一直颇有微词但依旧很喜爱司夜。
“司夜,你也别怪叔,他也是为了你好。”
“我知道……对了,阿姨她,还好吗。”
安建国摇了摇头,视线转向门外,茫然地说道:“她啊,受不了打击,在医院一直昏迷不醒,愁死我了。”
“这件事对她打击太大了,她这几天饭也吃不下,每天只是哭到昏厥,醒来后便接着哭,一直这样……”安木年喉结上下跳动,喉咙有些干燥,“她这样下去只怕……”
“安木年!瞎说什么呢!你滚出去!”安建国忽然厉声责骂,转头对着司夜和蔼一笑,“别听那混小子说胡话。”
安木年怯懦地看了安建国一眼随后便离开杂物间。
“小司,叔叔求你个事,这几天能不能在这呆一下,安卡她生前最喜欢的人就是你了,虽然很嫉妒你小子在闺女心里比她亲爹还要重要,但我也知道你们两个是认真的。”
“我希望你能陪她走完这人世间最后一段路……”说到这,安建国已经泣不成声,他摸索着口袋,取出一个吊坠递给司夜,“闺女之前想送给你来着,现在只能由我转交给你了。”
“叔!”司夜伸手将吊坠推回去,摇头拒绝,“还是你们留着吧,那本来就是安卡的东西。”
“你给我收下!”安建国把那个吊坠拍在司夜手里,瞪着司夜道,“我不想女儿有遗憾,这本就是送你的东西,我私自留下来,安卡一定会说‘最讨厌爸爸了’。”
安建国离开后,空荡荡的杂物间里,只剩下司夜一个人了,他打开手掌看着那个吊坠,默默地打开自已准备的礼物盒。
司夜保护的很好,没有让这个礼物盒被雨淋湿。
拆开包装后,司夜取出里面的戒指,将它和吊坠组装在一起,变成了一个有着六翼天使的戒指。
这是司夜和安卡以前一起逛超市时买下来的,安卡当时说,以后每个星期都要见面互换戒指和吊坠。
一开始司夜觉得麻烦,后来再安木年的提醒下才明白,这是安卡为了和他见面的小借口罢了。
现在戒指和吊坠合在了一起,但两个人却永远无法在一起了。
雨是后半夜停的,司夜和安木年坐在院子里,看着大人们忙碌着。
“有什么想说的吗,和我表姐。”
“有什么好说的,想说的话多到说不完,但是她都不在了,我也没什么想说的了。”
“明天就要拉倒火葬场了,你早点休息吧从这里交给我和安卡父母好了。”安木年拍了拍司夜的肩膀,“别拒绝了,安卡不想你因为她这样,她一直都希望你能好好的。”
司夜点点头,跟着安木年要了一处空房,司夜就直接躺下睡着了。
梦是思念虚构的幻境。
那是一片清脆的草原,没有鲜花的翠绿,司夜站在草地上,目光很快就锁定在那一朵曼妙的花朵上。
在梦里司夜看着那个心爱的背影出现,她转过身莞莞一笑,朝着司夜慢慢走来,当秀丽的长发拂过他的脸庞,淡淡的清香令司夜沉醉。
“安卡……”
司夜伸手触摸,在感受到指尖的温暖后,他再也忍不住,哭了出来,“安卡……”
“我在。”安卡温婉一笑,纤细的葱白手指怜爱地抚摸着司夜的脸庞,“答应我保护好自已。”
“嗯。”
“不,不是这个。”安卡看着司夜,红唇轻启,“之后你会遇到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我没办法一直保护你,所以我希望你能保护好自已。”
“什么意思?”司夜刚想询问,却发现周围的空间像是一块画布被撕碎,原本翠绿的草原消失,只剩下司夜和安卡,站在那记是血迹的钢铁密室里。
“这里是,之前的梦!”司夜一眼就认出来,这里是之前那梦中的场景,但是为什么,“这真的是梦吗。”
“司夜,这不是梦。”安卡忽然捧住司夜的脸,两个人此刻靠得非常地近,近到司夜能感受到温热的鼻息骚弄着他的脖子。
“答应我,一定要注意自已的安全,我也会一直保护你的,一直都会。”
“安卡……”
没等司夜反应过来,司夜就感觉自已的嘴唇湿热,身L被紧紧地抱住,看着挚爱之人就在自已的怀里,司夜却感觉不到一点开心。
“你为什么在哭……”司夜看着两行泪水从安卡眼中滴下,感受到她的身L在颤抖。
“时间不多了,再见司夜,我会一直在你身边,一定要保护好自已,一定。”
“安卡,安卡!”司夜被安卡一把推开后,刚要去抓她的手,却发现她的身L和这钢铁地房间一通溶解在虚无之中。
司夜一声声无力的呼喊被黑暗吞噬,只剩下那一行熟悉的血字出现。
“是否愿意加入藏金域。”
“安卡!”
“哇,吓我一跳,怎么了你。”安木年被突然大喊的司夜吓了一跳,没好气地戳了戳他的额头,“大白天鬼叫,吓死个人了。”
“安卡,安卡,我梦到安卡了……”
“司夜,好好面对现实吧。”安木年抓住司夜的肩膀,千万万语卡在喉咙,最后只给以一个宽慰的眼神,“表姐她一直都会陪伴着你的。”
“是吗……”
怅然若失,梦里的再会时的甜蜜,是醒来后无法消散的苦涩,它淤积在司夜的胸口久久不能消散。
那份温柔,那缕残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