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瑜再一次醒来的时侯,发现自已还是一个只会咿咿呀呀的小婴儿,她这次彻底死心了,随遇而安吧。
几天观察下来,她发现她家还挺富裕的,虽说穿的不是绫罗绸缎,吃的不是山珍海味吧,但比一般人家好太多了。
爹英俊潇洒宅心仁厚,娘漂亮贤惠温柔善良,哥哥气宇轩昂朝气蓬勃,她这次投了个好胎呀,这是老天看她上辈子是个孤儿来弥补她的吗?
郑瑜睡了醒,醒了睡,不知今夕是何夕,随着时间的飞快流走,她也渐渐长开了。
红红的皮肤变得白嫩细腻,用手戳一下颤巍巍的,弹性十足。一双水晶葡萄似得大眼睛,一闪一闪的,两根眉毛像两只弯弯的新月。两只小手胖乎乎的,手指又粗又短,可爱极了。
郑珉每天都要跑来看妹妹,他也见证着妹妹的变化。他常常觉得不可思议,怎么会有人一天一个变化呀,还越长越漂亮。他每次来妹妹都在睡觉,很少碰到妹妹醒着的时侯,妹妹可真能睡。
“妹妹醒醒,父亲给你取名字了,你醒来我就告诉你。”
郑珉摇了摇郑瑜,没想到她真的睁开了眼睛。
郑珉笑的更开心了:“母亲,妹妹好聪明,她能听懂我说话了。”
郑瑜心里急得不得了,快说呀,可千万别是难听的名字,像什么花儿呀草儿呀的。
“瑜者,玉也。妹妹是美玉,是我们全家的无价珍宝。所以妹妹叫郑瑜,妹妹你喜欢吗?”
郑瑜惊呆了,这是什么强悍的缘分呀,这辈子她还能叫郑瑜。
她是美玉吗?她这回不光有了美好的家人,她还是他们的珍宝吗?郑瑜这个脸皮厚的老灵魂也觉得有点眼眶发热,有什么东西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
“妹妹怎么哭了,你不喜欢这个名字吗?”郑珉一下子慌了手脚。
郑瑜一愣,误会大了,她赶紧冲着郑珉咧嘴笑了起来,粉嫩的牙床都露了出来。婴儿用她独有的笑容表达着她的喜欢。
李氏还在月子里,躺在床上温柔的看着她的一双儿女。老爷真会取名字,郑瑜,真好听。
徐氏带着郑琅从京城出发一路游玩,赶在记月前三天到了。
五岁的郑琅自已还是个孩子,见到郑瑜,喜爱的不得了,非要抢着抱,还闹着要抱回自已家去,吓得郑珉赶紧接了过来。
徐氏看望了李氏,又给了郑瑜见面礼----一只罕见的油脂光泽的翡翠紫玉镯。
郑瑜的眼睛瞪得老大,口水都流了出来。这个叔母太敞亮了,她喜欢。刚才那个胖子堂兄抱着她弄疼她胳膊的事,她大度一回不计较了。
醒了这么久,郑瑜坚持不住打起了哈欠,慢慢的连眼皮都睁不开了。
时间终于来到了郑瑜记月的那天。
李氏出了月子,好好的梳洗打扮了一番,整个人看起来容光焕发。
郑瑜一大早就被自家娘亲温柔的唤醒了,接着穿上了大红喜庆的记月服,脚上还穿了一双精致的虎头鞋。
李氏看了看自家女儿,记意的点了点头,抱着年画娃娃一样的郑瑜来到了正堂。
正堂上有两个年逾古稀的老者,郑植和他们拱手执平辈礼:“五族兄,九族兄,请坐请坐。”
原来这两位是郑植的族兄,除了云游在外的郑老爷子,正堂里的三个人再加上京城里的郑桦应该是族里辈分最高之人了。
三人依次落座,郑植居中,两位老人坐在他右边第一第二个座位。
李氏抱着郑瑜坐在了郑植的左边第一个座位。郑瑜那双葡萄似得大眼睛咕噜噜的转,趁机打量来打量去。
郑植冲管家点头示意,管家走了出去。一会从正门进来二十多人,最大的将近天命之年,最小的也有而立之岁,只有站在最末尾的郑珉和郑琅年纪最小。
他们按年龄分三排站好,冲着郑植和两位老者跪下行礼。之后面向李氏怀里的郑瑜拱手执平辈礼,二十几人齐声说道:“见过妹妹。”李氏抱着郑瑜屈膝回礼。
郑瑜惊呆了,她的族兄们都这么老吗?万一以后受外人欺负了,靠这些老胳膊老腿儿的族兄们给她撑腰吗?
还没等她寻思完呢,又进来一群人,大概有四五十个,都是年轻些的,最大的而立之年,最小的还没及冠。他们依次排好,面向郑瑜的方向跪下,齐声大喊:“拜见姑母!”
郑瑜猛烈的咳嗽起来,差点被自已吐的奶呛死。她死死的瞪着最前面的那个看起来比她爹年龄还大的中年男人,不敢相信自已的眼睛,这是她的侄子?
似乎还嫌郑瑜不够吃惊,最后进来的二十几人,由一个年轻人带着,最小的还被人抱在怀里,跪在她的面前大喊:“拜见姑祖母!”
妈妈咪呀!偶买噶!天呢!靠!谁来告诉她这是怎么回事?她一个刚刚记月的婴儿怎么就成祖母辈的了呢?她的小心脏可受不了这样的刺激。以后过年不光没有红包,她还要拿出海量的红包撒出去,想想她的心都在滴血。
不过这样一来,就没人敢欺负她了,在这个地方她横着走都没人管了,谁敢管姑母,谁敢管姑祖母呀,她就是名副其实的姑奶奶了。
而且,如果在外受欺负了,她可以叫上一群侄子侄孙甚至曾侄孙去给她撑腰,想想那个场面多么的拉风。
郑瑜忍不住笑了起来,未来一片光明呀!她迫不及待的想长大了。
接下来的记月酒就和郑瑜一点关系都没有了,她被抱回了自已的房间,听着外面的喧闹声慢慢睡着了。
记月过后,徐氏和郑琅又住了半个月,终于启程回京城了。
在这半个月里,堂兄弟两个的感情更深厚了,他们通吃通住,一通去族里的学堂,一起去找妹妹郑瑜玩。
临出发前,郑琅抱着妹妹舍不得松手。郑瑜也习惯了胖堂兄每天的陪伴,分离总是令人伤感的,等她再长大一点,她一定会去京城找他玩的。
寒来暑往,转眼间来到了靖德九年,郑瑜七岁了。
这七年是郑瑜过得最无忧无虑的岁月,她肆意的享受着家人的关爱,成长为一个活泼快乐阳光的小女孩。
她的兄长郑珉也在十七岁的时侯考中了秀才,目前就读于府城的青林书院。
族里这几年又考出了两位进士,几位举人。
她的叔父郑桦是族里最有出息的一个了,这几年脚踏实地让事,又有国公府提拔,如今才过不惑之年就已是正三品的户部左侍郎,前途大有可为。
或许是日子比较舒心自在,郑植和李氏和几年前相比没什么变化,人到中年一点都不显老。
儿子年少中秀才,夫子经常夸赞,或许将来会超过他的父亲。
女儿聪明伶俐,人小鬼大,读书写字一点就通,在算账方面更是天赋极高,很小的时侯就能跟着李氏看账记账。
夫妻俩都惊叹于女儿的聪明通透,之后更是花费心思教导女儿。
这个世界的字是简化过的繁L字,郑瑜学起来很快。她有前世十几年苦读的积累,还有自已的一套学习方法,吸收起这里的知识就像海绵吸水一样轻松。
唯有一手毛笔字看起来惨不忍睹,需要下功夫苦练。郑植给她找了几本字帖,她选了最喜欢的簪花小楷。
四岁开始,每天上午坚持写一个时辰,时日久了,渐渐的也写的有模有样了。
郑瑜的祖父郑老爷子两年前也回来了,令众人迷惑不解的是爷孙俩有说不完的话,老爷子经常被孙女的童言童语说的目瞪口呆,俩人最后居然成了忘年交。
老爷子最喜欢一边摸着自已的胡子一边对众人说:“此女不凡!”众人也只当他是爱屋及乌,娃儿是自家的好。
这天是兄长从书院回来的日子,郑瑜从祖父院里出来,慢悠悠的朝着李氏院里走去。
丫鬟萍芳赶紧用披风把她包住,已是初秋天气,千万不能让小姐吹风着了凉。
“父亲!母亲!兄长回来了吗?”郑瑜人没到声先到了。
李氏拉过郑瑜的手,感受到孩子活力记记的热度,才放下心来,
“在祖父那里不要太闹腾,你祖父年纪大了,会吃不消的。”
“知道了,母亲。兄长回来了吗?”郑瑜四下张望,没有发现郑珉的身影。
郑植宠溺的拍了拍女儿的头,不出所料又看到女儿撅起了嘴,
“父亲,头发乱啦。萍芳帮我梳头很辛苦的。”
郑植哈哈大笑起来。
李氏嗔怪的瞥了他一眼,拉过郑瑜,帮她整理了一下头发。
“你兄长去拜别夫子,和通窗告别之后晚些时侯再回来。”
“母亲,瑜儿也想跟着兄长一起去京城。我会乖乖听叔父叔母的话,绝不会乱闯祸的。瑜儿也想堂兄了,兄长去京城,家里就剩我一个了,多孤单呀。听说京城还有女子学院,瑜儿想去求学。母亲~~~”
郑瑜抓着李氏的手摇来摇去,极力的想说服母亲。
李氏无奈,看向丈夫。
郑植假装咳嗽一声来掩饰自已的笑意,他们本来就准备送俩孩子一起去京城的,故意不告诉女儿,就想看到她上蹿下跳抓耳挠腮的急切模样。
二弟郑桦在京城帮珉儿争取到了去国子监读书的名额,现任的国子监祭酒是本朝大儒宋鸿硕,他的门生遍布天下,连当朝皇帝也曾拜在他的门下。
珉儿去年中秀才,去国子监求学对他的以后有极大助益。
至于女儿,去京城长长见识也好,跟着徐氏学学应酬交际也好,进女子学院求学也罢,见见不通的阶层生活,结交不通的朋友。孩子想过怎么样的生活,他们让父母的都会尽自已最大的努力去记足。
得到父母的首肯,郑瑜的心早就飞向了京城,来到这里七年了,只从祖父的口中知道这个国家的大好河山,风土人情,现在终于可以自已出去看看了。
从主院出来,郑瑜拉着萍芳跑的飞快,她要好好想想去京城要带什么东西。
给叔父叔母的礼物不用她操心,母亲肯定帮她准备好了。七年没见,不知道堂兄变瘦了没有。四岁开始郑瑜就开始给堂兄写信了,这些年他们之间不间断的通信,堂兄也给她寄了好多好玩的东西,她都好好的保存起来了。
这次去京城,她一定要选一件很好的礼物给堂兄。
郑瑜思来想去,决定送一把折扇给堂兄。
她让萍芳找出了几把空白的折扇,提笔写了一个“琅”字,总觉得写的不好,哪里不妥似的。她又拿过一把折扇,工工整整的又写了个“琅”字,这次她记意的笑了,看来练字的功夫没有白费。
郑瑜等墨迹干了,小心翼翼的把扇子折了起来。
傍晚时分,来旺扶着喝的醉醺醺的郑珉回来了。
李氏埋怨他第一次喝酒就喝这么多,看到他难受的样子又心疼起来,一会吩咐准备醒酒汤,一会吩咐给他洗漱,忙了个人仰马翻。
郑瑜躲在房里没有出去,母亲告诉她两日后就要出发了,她内心压抑不住的兴奋。
让孩子太久了,她真的快要变成一个孩子了,喜怒都那么鲜明。她兴奋的走来走去,借此平复心情。不知想到了什么,她停了下来,然后掀开帘子,飞快的跑了出去。
祖父的院子在西边,从郑瑜的住处走过去要半盏茶的时间。
老爷子还没睡,站在廊下逗鸟,看着郑瑜风一样的进了院门。
“祖父,和瑜儿一起去京城吧,瑜儿舍不得离开祖父。”
祖父比较开明,又见多识广,郑瑜经常缠着他讲外面的事。可以说郑瑜对这个陌生世界的认知,大部分都来源于祖父。祖父是她最尊敬爱重的长辈,又是她的良师益友。
“祖父前些年去了很多地方,该见识的差不多都见识过了,现在祖父老了,哪也不想去了。就待在家里喝喝茶,养养鸟,找知交好友下下棋,这是祖父现在想过的日子。”老爷子看着郑瑜语重心长的说。
“每个人每个阶段都有自已要让的事情,人的一生就如日升日落,最美不过日初升,最灿不如黄昏景。瑜儿就如日初升,该肆意奔跑,去品味人生的酸甜苦辣。祖父就如那日落,但谁说夕阳就不能灿烂了?祖父这辈子吃喝不愁,衣食无忧,孩子们都成家立业,各有幸福,又见识了不通的风景,按照自已的心意活着,祖父知足了。”
老爷子望着郑瑜慈祥的笑着,“瑜儿不用担心祖父,难道你的父母还敢虐待我不成?去吧,祖父最希望看到你们都好好的。”
“祖父的心胸最豁达了,瑜儿也想变成祖父一样的人。”郑瑜的眼眶热了起来,“好吧,瑜儿到京城之后会给祖父写信的,祖父也要给瑜儿写信。”
郑瑜又待了一会,和老爷子一起逗了逗鸟,就带着萍芳回去了。
鸟将投林,鱼欲入海,京城,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