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肥羊
一听到林修这话，宋煜就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不管怎么样这都算是林修的一种表态，表示他或许多少会照拂一下苏瑶。至于是多少，那估计就得看他的心情了吧。
宋煜：“呼......真的谢了，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担心她。”
林修声音依旧冷淡不耐，“你就是因为这么婆婆妈妈的，才没人放心让你出城。讲完了吧？讲完了我接着睡了，这大清早的......”
林修的评价宋煜听了也并不恼，担忧不减，“第四区那么乱，瑶瑶少不经事的，会不会有危险？”
“我让星楼跟着去了，星楼还是靠谱的。”林修耐着性子又答了一句。
宋煜还想说什么，“可是......”
林修终于不耐烦了，“别再可是了！她去个第四区你都慌成这样了，往后她要是去野外，你日子还要不要过了？”
“别胡说八道了，她就算进了学院，去野外也是第三学年的事情了......”宋煜话还没说完，林修已经忍无可忍地结束了通话。
此刻无论是宋煜还是林修，都不知道他这嘴大概是开了光的吧，竟然一语成谶。
而除此之外，林修口中那位‘星楼还是靠谱的’星楼，坐在昏暗肮脏的肉档里脏兮兮的油腻椅子上，椅子就靠两条后腿保持着微妙的平衡，坐在椅子上的人有着少年气很重的面容。
也不嫌空气不好也不嫌环境恶劣，他仰靠着，闭着眼、嘴微张，嘴角有一缕水光，俨然睡得正酣。
......
梭车里，苏瑶一手握着操纵杆，一手拿着那张芯卡凑到眼前，盯着芯卡一角上那个不明显的标记。
“这什么......？”指腹在上头摩挲了一下，“刻的好像是个羽毛。”
迦南家的家纹也不是羽毛啊，而且迦南家也根本就不太注重家纹这事儿，不像苏家那样恨不得把家里所有的东西都打上家纹。
苏瑶没功夫多想，小树人的枝条小手往她颊侧戳了戳，“咕噜。”然后小手往后方一指，“咕噜！”
小样儿像是个发号施令的小将军。
苏瑶忍不住笑了，点头道，“我知道他们跟过来了。”
“咕噜！”小树人嗨够了灰雾又吃饱了肉，就很是斗志昂扬，两只手臂弯了起来，做出个‘强壮’的姿势。
“我知道你恢复些了，但不是恢复了力气就要打架的。”
“咕噜——！”小树人拖长了声音，作出凶巴巴的模样来，但这个形象真没有什么威慑力，就......奶凶奶凶的样子。
苏瑶伸手就弹了肩头上小树人的脑袋一下，“胡说八道，怎么我刚说你是个凶器你就想吃人了？”
小树人细细软软的拖长了声音哭了起来，就跟小孩儿似的，苏瑶也知道小树人是怕她被欺负。从得到它开始，要不是有它的加持，她现在不知道得是个什么景况呢。
于是她宠溺地哄了起来，梭车抵达塔楼的时候，才将哼唧哭着的小树人哄好了，它乖乖的变成了藤镯模样，挂在她腕上。
梭车在塔楼前停下来，的确如卖肉老人所言，这边比那边要热闹。但是在第四区，就连热闹都很符合第四区给人的感觉，破败而荒凉的。
不过就是人比先前多了些罢了，但人脸上大多都是麻木漠然的面无表情，像是被第四区的恶劣和绝望抹去了所有的希望和盼头，像是再也不会开心起来了。
人多了些，看似热闹了些，也只不过是看似罢了。感觉上，就像是行尸走肉一般。
苏瑶将梭车停下，就有数道麻木漠然的眼神看了过来，在这些眼神里，也或多或少有那么些目光，是隐隐藏着些贪婪的。
隐隐藏着罢了。毕竟都不傻，第四区恶劣归恶劣，绝望归绝望，都习惯了，他们还是得活。所以大多也都不会贸然去招惹开着梭车在第四区乱转的人。
这样的人，要么是上三区下来的傻子，要么就是在第四区不好惹的人。但就算是上三区下来的傻子肥羊，多半也是会牵一发而动全身不能贸然招惹的，天知道背后有着怎样的后台会誓不罢休？
所以除非真是那种无法无天后台很硬的地头蛇，要么就是那种因为不懂事不知其中利害，所以肆无忌惮的小杂碎。才会做出这种事。
找上苏瑶的这几个，显然是后者。
肆无忌惮的杂碎们甚至都算不上鬼鬼祟祟，横冲直撞地就朝着苏瑶的方向奔走而来。想来他们在第四区都还算是体质不错的，虽说苏瑶因为不想有什么节外生枝的情节，所以为求稳妥，驾驶速度不快，但到底也是梭车的速度。
他们几人居然靠着一双腿跑着就追过来了，虽然晚了片刻，但起码赶来了，没把人给跟丢。
“哼！果然没错，她是朝塔楼而来的。”一个小混子露出笑容来，看向为首的周鸿，奉承道，“老大料事如神！”
周鸿长得尖嘴猴腮，但身形倒是高大，防护服被贲张的肌肉撑得鼓鼓胀胀的。也难怪会自诩一方街霸，觉得自己就是最牛的那颗闪亮的星，走路都带风。
毕竟在这温饱都发愁的贫民区，大部分人都是面黄肌瘦风吹都要倒的模样。周鸿这种体格，的确可以自鸣得意一下。
目前为止在欺负弱小上，周鸿仗着自己这身体格倒也没碰过钉子。他不是全然愚蠢的狂人，他从不招惹猎人，而且若不是泛泛之辈，就算再肥羊，他也不会贸贸然出动。
但苏瑶这种，梭车上明显没有贵族家纹，身上又明显没有猎人徽章以及猎人制式的任何物品，加上她少不经事的年纪，明显是第一次来第四区的表现。
这种种都昭示着，她简直就是块让人不啃一口都不行的肥肉。他们远远打量着已经走下车的苏瑶，小声讨论起来。
“这一看就长在好地方的女孩儿，到第四区来干什么？”
“图新鲜吧，总不可能是这年头上三区的年轻人都变得有探险精神了，想到未曾涉足的第四区来冒险吧？”
“那可不好，那些娇生惯养的家伙要真喜欢探险了，这次猎人学院的能力选拔，从第四区去参加的家伙们，竞争就更大了。”
“还不如带回去养起来......”
几人嘿嘿地笑得淫邪，远远的就将目光落在苏瑶身上，上三路下三路的来回打量着。
为首那尖嘴猴腮的大块头周鸿哼了一声，“说不定就是来黑市淘货的。就以上三区的物价而言，有的东西就算是贵族，门户不够大的也未必就能承受得起。”
“喔......这是个想来我们第四区的黑市捡漏的小贵族啊。”小杂碎了然地点了点头。
周鸿冷笑着，一瞬不瞬地盯着那道纤长柔韧的身姿，说道，“是啊，没想到被我们捡了漏，我们上，给这贵族小妞一点颜色看看。”
说实话，尽管苏瑶早知道在肉档的时候就被这些人给盯上了，但直观地被数道不怀好意上三路下三路打量的目光给扫着。
还真是......相当不爽啊。
尤其是，耳朵里还持续听见比她更不爽的小树人，咕噜咕噜气到要爆炸的声音。她被人盯上了，小咕噜比她还不淡定。苏瑶就更有些哭笑不得。
可能因为猎人委员会定下的是五人成一小队的标准的缘故，所以在城邦里很多都是以五人为标准的，警备队是以五人为小队，工厂里生产线的小队也是以五人为标准。
眼下就连地痞，都是以五人为小队巡街的么？
有小树人的加持之后，苏瑶的感官感知变得敏锐，所以看着已经走到面前来的这五人，苏瑶很快就有了判断：他们没有猎人徽章，身上也没有什么内能的波动。他们不仅不是猎人，甚至就连猎人的资质都没有。
无非是仗着为首的壮汉一身蛮肉凶神恶煞，其他四人则是手持利器面目凶狞的，在他们那片街区里欺凌弱小横行霸道罢了。
周围偶有行人，皆是顶着一张麻木漠然的脸避让开来，和这边保持距离。末世生活不易，大家各自独善其身本就是常态，在恶劣的第四区，就更是如此，谁也不愿沾麻烦。
苏瑶看着这五人，心想：他们想必是把我当成了软柿子了。
恃强凌弱的人本质上是很脆弱的，只要他们在恃强凌弱的行为里，无法稳妥地站在强的立场，他们会一瞬间意识到自己只是个什么东西。
所以他们一直谨慎挑选‘猎物’，专门欺凌弱小。如果没真把苏瑶当成肥羊软柿子，他们根本不会贸然惹上来。
“这位小姐，跟我们去坐一坐怎么样啊？”五人里的小个子邪笑着说出这句来，他咬重了‘坐’这个字，故意一语双关引得同伴都一阵邪笑。
一把样式奇特的利器在他手里灵活耍着，快速地甩来甩去发出利刃带出的风声。
他原意是想要吓一吓这个不知天高地厚就敢来第四区转悠的女孩儿，照理说，这些长在好地方的娇花，早该花容失色惊声尖叫了。
但眼前这个少女却是面不改色，她只略略将头侧开些许，省得他那为了炫技而将手凑到她面前甩来甩去蝴蝶刀的刀柄子蹭到脸。
你越冷静，敌人就越不冷静。事情就是这样的，此消彼长。
周鸿看着她完全在他意料之外的冷静反应，就有些不冷静了。这女孩儿明明一看就是少不经事的年纪，但遇事太稳了。恐怕并不简单。
“喔？去哪里坐坐？”苏瑶声音平静，这话一出，先前邪笑的几人就笑得更恣意，仿佛就坐坐两个字都能让他们达到某种奇异的爽点似的。
苏瑶的冷静，让周鸿最先意识到不妥，他心有戒备，没有参与几个小弟那些污言秽语的口头调戏。
他沉声说道，“我可以带你去货最齐全的黑市，无论你是想淘些从野外流进来的土货，还是淘些从亡城流进来的奇货，又或者是要打听消息。在黑市都能找到门路，而我能搞到便宜。”
苏瑶微微垂着的眸子，终于抬了起来，她波澜不惊的目光里闪过一丝涟漪，声音冷淡清冽，“条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