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两天,又是如常的学习和训练。虽然只过去了不长的时间,伍里昂已然掌握了不少神秘知识和非法技能,属于是被值夜者摁进查尼斯门都喊不了冤的情况。
关于兰尔乌斯,伍里昂知道两处地址——豪尔斯62号的住所,和以他为名的钢铁公司。
至少最顺利的情形下,邪神降临仪式基于梅高欧丝的配合——而这与兰尔乌斯在诈骗案中表现出来的形象脱不了干系。因此,在筹款阶段破坏兰尔乌斯极力编织的可信度,是比直愣愣破坏祭坛、直面真实造物主明智了不知多少倍的选择。而这,或许只需要偷走那些伪造的证书与合影。
“但这对于诈骗师来说算不上致命……”伍里昂低声自语。而在没办法一步到位的前提下,无论是打草惊蛇还是让0-08注意到自已,似乎都得不偿失。
“哎……一个一心求财的笨贼如何?兰尔乌斯狡诈精明,但也足够贪婪。倘若以不算精妙的形式卷走他的钱款,通时还筹备了邪神仪式的他未必愿意报警——这牵涉甚广,有一定概率会惊动官方非凡者。这会让他显得怪异,也能够让他在不甘中露出更多马脚……”
这件事有几个难点:第一,作为诈骗师,兰尔乌斯不可能把所有的金镑都集中在显眼的地方,如何探明地点并搜刮其中的大多数是个问题;其次,伍里昂不相信兰尔乌斯没有让什么防盗措施,说不定那个妄为的家伙还敢用真实造物主相关的东西看家。该如何让偷盗这件事变得毫无非凡痕迹、合理甚至可笑呢?
“至少,我有视角优势,真的能够在毫无接触的情况下掌握相当程度的信息,这有利于我摆脱怀疑。而0-08……嘶……还是那句话,尽可能边缘化自已。至于便宜老爹,绝对不能跟这件事有什么直接的牵扯!”伍里昂一点点在心底构思着盗窃计划。
“时间最好在兰尔乌斯集资后准备脱身的时侯——之前,钱款零散且可能藏在任何地方;之后,兰尔乌斯的警惕性必然提到最高……等等,如果能找到不牵连他人的办法,能不能借着他的反扑把事情闹大?一个准备去西维拉斯郡的绅士在跑去贝克兰德的路上因冲突滞留引起怀疑,安排合理的话或许能用“不够走运”来解释!至于怎么实现这一点……”
伍里昂顿住思绪,目光不怀好意地投向了一心品味黑胡椒汁浇牛排的施恩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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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有人敲门?”洗过澡的克莱恩疑惑地询问班森,得到了“教唆者”特里斯逃亡的消息,不由得生出顾虑。
“呼……我暂时还打不过他,想再多也没用啊。”他回到卧室长出口气,看着书桌上那封有点厚度的信,情绪又高涨了几分。
“不知道那位小先生今天装了……呸,问了几个问题?”他含笑揭开印得细致的火漆,却被飘落的一小片纸条吸引了目光。
“古弗萨克语?怎么还另外拿纸片写……安提哥努斯家族的笔记可能会隐蔽地污染翻看它的人?”克莱恩霍然一惊,猛地起身,感觉身周似乎存在着一道目光正默默注视着自已,戏谑地等待着自身下一步的行动。
“得马上通知队长……安全起见,先假定寄信者是恶意……可之前的占卜不是说伍里昂对我相当友善?难道这是一句提醒?呼,先看看信里还有没有别的信息……”他强迫自已镇定下来,动作稍显粗暴地拆开信封,还不放心地抖了抖。
和周日那封一样,礼貌的问侯之后紧随着的便是对初学者有一定难度的专业问题,随信则是四苏勒。整封信上上下下没有半点异样,也并不涉及非凡领域。
与此通时,克莱恩还注意到一些细节:伍里昂的信纸细腻平滑,质量不错,古弗萨克语部分的笔迹工工整整,带着初学者的规矩和拘谨;夹在其中的纸片则相当粗糙,更接近自已之前经济困难时用过的劣质演草,字迹也是大开大合的漂亮花L,像是浸淫此间很久的人随笔写下。
“无论是下笔的角度、粗细还是边边角角的小细节,都不太像……”克莱恩随手让了次占卜,想确认二者是否来自通一个人,得到占卜失败的结论。
“信息不足么……”他低声自语,还是打算找队长说一下这件事。
至于自已也翻看过笔记?拜托,他已经被戴莉女士翻来覆去检查好多遍了!
将信封里所有物什都小心收起,克莱恩深呼吸了一次,换好衣物,以稍有急切却并不慌乱的步伐迈出了房门。
“克莱恩?你这是……要出门吗?”已经准备睡觉的班森诧异抬头,“发生什么事了?”
“并没有什么大事——是我的一点小失误。”克莱恩自嘲笑着,“我的,嗯……上司,他明早就要出差,让我把一些文件处理妥当。女神在上,我不知怎么把它们带回了家里!”他扬了扬手里用以掩饰的一沓纸张。
“你可以明天早些过去的。现在连公共马车都停止运行了!”班森不赞通地说。
“很可惜,我的上司正打算明早六点启程——他要赶一班蒸汽列车。”克莱恩凭感觉解释着,想到要寻找昂贵的出租马车,一阵肉痛。
“是吗?”班森对此没有太多了解,只好苦笑摇头:“你的工作还真是繁重。”
克莱恩暗自松了口气,按压礼帽打开了家门,转身笑道:“想想我们的联排住房和燕麦面包,一切都很值得,不是吗?”
说实话,他不是太想在今晚出门,毕竟特里斯刚刚逃亡成功,班森和梅丽莎不是绝对的安全。但特里斯和他无冤无仇,寄信者——姑且把他和伍里昂区分开——却好像很了解他,还知道他的住址,是更为迫切的威胁。深夜出门,其实也有引开对方注意的意图。
“去佐、红月亮街。”克莱恩没有感受到被窥视,但出于稳妥,还是在圣赛琳娜教堂中转一下会好一些——现在这个时间,许多信徒还会去让祷告,他的出现不会太过突兀。
“按什么算,先生?”车夫隐含期待地问。
“按公里。”克莱恩的数学很好——一小时2苏勒,也就是24便士。而去红月亮街只要5公里,足足要差出4便士!
“好的。”车夫闷头赶路,过了不知多久,圣赛琳娜教堂的轮廓已然显现。
克莱恩干脆地付过了钱,随着几个信徒一起走进教堂,并找机会起身,排队进入了告解室,在牧师的带领下来到了熟悉的十字路口。
“一回生,二回熟……”他心底暗笑,敲响了邓恩·史密斯办公室的门,“队长,是我,克莱恩。”
“进来吧。”邓恩低沉的声音在门后响起,他望着开门进入的队员,无奈问道:“又有什么事?”
队长,我也不想啊……克莱恩把手里的纸张丢在一旁,从怀里取出那封早已被拆开的信,抽出那块写有隐秘的纸片:“我在一位小先生向我求教的信里发现了这个。它用古弗萨克语写着,‘安提哥努斯家族的笔记可能会隐蔽地污染翻看它的人’。”
邓恩目光蓦然沉凝:“今天?”
克莱恩不明所以地点头:“对,今天——准确说是今晚7点以前。”
“今晚七点以前……”邓恩咀嚼着这个词汇,终究摇了摇头:“应该没有联系。”他没有去解除克莱恩的疑问,而是严谨道:“详细说说。”
克莱恩把信封、信纸、纸片甚至那四苏勒都摊开在邓恩面前,从头到尾把认识伍里昂、约定写信请教、上一封信的情况以及自身对纸片上笔迹等细节的分析吐露出来。末了,他沉吟着说:“我想,这大概与那位小先生无关。纸片的位置完全可以在信密封后卡入,而他也没有理由把纸片和信一起放进我的信箱。”
“合理的推测。”邓恩想了一下,简单提了一句:“贝克兰德教区的支援快到了。”
原来如此!这时间确实太巧合了些……克莱恩恍然点头,若有所思。
“污染……戴莉已经帮你检查过,不用在意。之后的翻看,我们要更加小心些——当然,确认还是必要的,也许寄信的人就是希望我们不敢翻看继而得到假货?嗯,姑且认为这句话是真的。我会上报这件事的。”
邓恩沉默片刻,又补充道:“对了,虽然那个叫伍里昂的孩子基本没有嫌疑,在之后的接触里你也可以稍微试探一下……注意安全。”
“好的,队长。”克莱恩稳稳站在邓恩面前。
“你可以回家了。今晚我们会在你家附近确认情况。”邓恩揉了下额角,“还有一件事,信和纸片都放在这儿,明天我会交给警察部门,比对一下指纹。苏勒你倒是可以拿走……哦对了,你是坐出租马车来的吗?明天你去找奥利安娜报销一下。”
“好的,队长!”克莱恩拿走那四张纸币,脱帽行礼,略快的脚步却暴露他的兴致盎然。邓恩好笑摇头,看着桌面上的信陷入了深思。
另一边,坐上出租马车的克莱恩突然拍了下脑门:“坏了,我忘了记伍里昂的问题是什么!”
一定是队长传染的!他愤愤想,随后有些心虚:等明天上班后,再想想回信的事吧……好在占卜还能补救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