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小脸惨白得毫无血色,平时殷红娇艳的嘴唇犹如两片白纸,头发也是乱糟糟的犹如一个鸡窝,那情状看了令人心疼,心酸。
即使人渣如我,心里也一阵痉挛。
可是,就在这时侯,我没来由地想到了岳红回光返照前给我录的那份遗言。
她在遗言中让我和悦悦共通继承她的遗产,带大悦悦。
如果……悦悦死了,岳红那么大一笔遗产,不就法定落在了我的头上了吗?
这样想,我的心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不知道是因为罪恶感,还是即将独自继承岳红的遗产而兴奋。
在此之前,我还一副正人君子,视财富如粪土,表演了一幕“净身出户”,没有带走岳红一分钱的财产。
近一个月的返贫流浪生活,对落魄的L味太特么深刻了。
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间,就应该心狠手辣,拿得起放得下。
关键悦悦是自杀,又不是我的谋害,不需要心存罪恶感。
我不动声色,看着鲜血从悦悦那被刀划开的脉口像一条涓涓的溪流,在风里,又像一挂微型的血色瀑布,缓缓地往下流着。
悦悦一分分虚弱下去。
我站在她身边,仿佛在等待她倒下去,就像一头猛兽,等待着它的猎物最后的挣扎。
就在这时,我眼睛的余光扫视到了岳红墓碑上印着的那张遗像。
它是那么生动,那么美丽,那么……
我的心仿佛被毒蛇猛地咬了一口。
我一下子被拉回到四月八日的静安寺观音大殿里。
殷红的鲜血,不舍的眼泪,还有她离开时那个交代后事的视频遗言。
“真特么畜生!畜生不如!!!”我暗暗骂自已一声。
人啊,一念佛陀,一念魔鬼。
我从魔性挣扎出来。
我蹲下来,一把夺下她手里的刀子,左手攥住她的左手腕,否则,很快她就会被流死的。
“你才多大,为什么自杀?”我凶恶地瞪着悦悦吼。
小小的她,嘴角勾起一丝儿酸楚:“我想妈妈了。”
“想妈妈也不是你自杀的理由,何况,你妈妈给你留下了这么一大笔财富。”
“我死了,正好,我妈妈的所有财产,都归你了。”
我的脸顿时发烧。
“你放屁!”我恼羞成怒,抬起右手,真想抽她一个大嘴巴子,本来我对她也没有好印象。
但看到她眼神迷离,神情恍惚,我还是收了手。
弯腰抱起她小小的软软的身子,向山下公墓大门狂奔而去。
在我的怀里,悦悦意识一分分涣散,闭上了眼睛。
我真的害怕她死掉,发疯一样去拦过路的车。
终于,我拦下来一辆私家车,拉着悦悦到最近的一家医院。
悦悦很快得到了救治。
发现及时,处置得当,悦悦并没有失太多的血。
天黑以前,悦悦就醒了过来。
睁开眼睛,发现我坐在她的床头,她有气无力地质问我:“你为什么要救我,不让我去死?”
“你如果死了,你妈妈留下来的财富,岂不都白瞎了?”我没好气地劝说她。
“我在墓地已经说了,我去找妈妈了,我们家的财产,都归你了,反正,你是妈妈喜欢的男人。”
“我明天就要离开上海了。”特么的,都要死了,还这样想我,我是图你妈的财富吗?
通时,我再一次为在墓地产生那样的念头感到脸红。
当然,如果岳红不死,
她这碗软饭,吃起来还是挺香的。
听说我离开上海,悦悦突然安静下来,不可置信地看着我。
“你即使要死,也把你妈妈留给你的遗产花光了,充分享受了人间的美好以后,再自杀。”
“妈妈离开后,我在这个世界一个亲人都没有了,活着有什么意思?每天都在孤单中煎熬。”
“你不是还有爸爸吗?你现在这么有钱,可以到美国去找他呀?”
“不要跟我提那个禽兽,如果不是他害死了我外公和外婆,我也不会成为一个没有人疼的孩子。”
“那……以后我就让你的亲人,陪伴你,养大你……”
“你是我在这个世界最大的仇人,我妈妈就是你害死的,我每时每刻都想着杀了你。”说这句话时,悦悦的眼睛里露出凶光。
这,似乎成了她逆鳞。
到此,我跟她就没有话说了。
本来我已经预定了明天离沪的高铁票,因为最后去看岳红一眼,被我碰上了,不能见死不救。
既然我救了她,也算报答岳红为我挡下毛则剑那一刀恩情了。
虽然不能扯平,总归我心里的愧疚感减轻了一部分。
反正我也没地方可去,干脆就在病房里陪她一夜,算是替岳红尽一份义务,也算是对岳红的一份报答。
明天,我就跟她没有任何干系了。
我坐在床头,拿出来手机玩游戏,不再理那丫头。
夜,一份份深沉。
悦悦醒过来以后,总是在默默流泪。
睡不着觉,脑子就在胡思乱想。
亏得当时岳红的遗照警醒了我,岳红生前对我的好感化了我。
理智战胜了邪恶,现在想想,我一阵后怕。
如果当时我放任悦悦流尽最后一滴血死去,公安机关势必会调查悦悦的失踪和我的暴富。
结果一定会认定是我杀了悦悦。
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我的身上,瞬间冒出了一层冷汗。
好险。
突然,病房里的日光灯莫名地闪了两闪,门“吱呀”一声开了。
岳红两眼哀怨地走进病房。
她穿着一身洁白的连衣裙,头发散乱地纷披着,遮住了大半张脸庞。
她先是扑到悦悦的床前,弯下腰,双手紧紧地搂着苏岳,眼泪扑簌簌滚落下来。
那两行泪珠,全都是殷红的颜色。
“悦悦,我可怜的孩子,你怎么这么傻?妈妈给你留的财富,难道不够你享受的吗?为什么要走这条路?”
悦悦静静地熟睡,她的脸上,慢慢绽放出一丝儿笑容。
岳红缓缓站起来,转脸对着我:“江岸,你为什么要背弃我的遗言,要抛弃悦悦,离开上海?你这样让,对得起我们的爱情吗?难道,我对你还不够好吗?”
她的眼里,饱含着幽怨。
“对不起,悦悦排斥我,我没办法照顾他。”我记脸羞愧。
“她还是个孩子,你难道跟一个孩子还这么计较。没有人照顾,她没办法长大。”岳红说着,两只膝盖缓缓弯曲,给我跪了下来,“江岸,我求求你,不要离开悦悦,把她养大,好吗?”
我的心猛地一沉,赶忙伸手去拉岳红,我的眼前一花,岳红倏然不见。
“岳红,岳红——”没有了岳红,我的心好难过,一下子空了。
我醒了,原来是坐在床头上睡着了。
病床上的悦悦睁着眼睛,一直在看着我。
见我醒了,怯怯地小声说,“刚刚,我梦见妈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