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脚踢飞了犬郎君,全然不顾对方还是新缝的刀口。
“还是有些过分了。”
“怎么可以这样呢?”
“残忍也要有个极限。”
“复仇也得把握好尺度。”
自已第一次独立完成缝合的患者,怎么就这么粗暴对待呢?
这是对工作成果极其不负责任的表现。
要检讨!
再次贴心地把犬郎君拖到院子里的狗舍。
李猛身上的骨头掰了几根,放到狗盆里。
犬郎君全程惊恐万分,浑身抖成筛糠,狗眼浑浊,狗嘚儿不见了踪影。
这样的黑医所也是没有任何必要存在了。
吴优已经没了,苏难也就没再跟别人商量。
他自作主张放了好大一把火。
当然在这之前,小小地搜刮了一遍。
五块金锭,两百多枚金币,铜钱若干。
暂时存放黑鸦的屋子,他也找到了。
不过没什么线索,只剩下一堆羽毛和粪便。
办公室里的信封也看见了,先揣起来研究研究再说。
本来都要走了,就听到有人在自已身后说话。
“阿弥陀佛。”
“善哉善哉。”
“风高杀人夜。”
“月黑放火天。”
“阿舅……阿舅太残忍了!”
脏了吧唧的袈裟,全是补丁的僧伽帽菩萨巾,说话的人呲着黑牙,顿足捶胸指指点点。
仰头看了看晴空万里,飘着朵朵白云,没有一点风丝,苏难知道那人说的不是自已。
他也懒得纠正说错的唐诗。
不善于杀人的朋友,就别乱吟诗。
“你别走!”
“我……我阿舅……阿舅要报官。”
“你……阿舅你……阿舅你杀人放火了!”
脏和尚不依不饶,磕磕巴巴口口吃吃,拦住苏难不让他走。
“阿舅……阿舅你也太残忍了。”
“阿舅剥皮剔……阿舅剔……阿舅剔骨。”
“就算是你……阿舅你……阿舅你有理。”
“那阿舅你……阿舅你……你……阿舅也不能当判官。”
本来笑了笑,准备绕过脏和尚,回去给师傅准备寿礼的苏难停住了脚步。
“我阿舅你……阿舅你……阿舅来点化你。”
“你阿舅……阿舅你……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你阿舅要……阿舅要善良!”
“阿舅……阿舅要忍耐!”
磕巴这么愿意说话,世间少有。
尤其是,他怎么知道了剥皮剔骨的事?
“我跟你说我是……阿舅我是……”
看了看逐渐偏西的太阳,苏难知道自已时间不多了。
回大L山骑马要两个时辰,自已还得先去找马,实在没时间和脏和尚啰嗦。
“大师,今天听你梵音,如醍醐灌顶,似当头棒喝,定有所领悟。”
“今日弟子家中有急事,就不打扰大师化缘了。”
语气诚恳,态度端正。
“不行……阿舅不行!”
脏和尚还在纠缠不清。
苏难拳头攥紧,准备用强。
医馆建在一处开阔的地方,周围没有邻居只有大片树林草坪。
正是个作奸犯科,杀人埋尸的风水宝地。
大火燃起后,树林里的小动物感觉到了危险,四散奔逃。
“大师,你说的我心绪烦乱,今天这两只野兔就因为你而死。”
顺手抓起两只野兔,苏难眼睛不眨的将它们扔进大火中。
瞬间火苗包围住白白的野兔,贪婪凶残地将它们烧成灰烬。
脏和尚目瞪口呆,想拦阻苏难,被他轻轻推开。
“这两只也是如此。”
“大师说我是恶人,我内心不爽,便要发泄。”
“再说了……善与恶,除了当事人谁能说清!”
“你要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批评我,至少自已得清白。”
又两只白兔葬身火海。
脏和尚双手合十。
“你……你竟如此无理。”
“我……我阿舅……阿舅要不是……要不是渡……阿舅渡……”
“你抓我蛇干个鸡儿!”
脏和尚背着个酒葫芦,腰里还盘着一条黑色怪蛇,古怪异常。
只是那么顺手一抓,黑色怪蛇就被苏难擒在手中。
“失去自已最珍惜的东西,才能暴露一个人的本性。”
“我失去了尊严,举起了屠刀。”
“大师,你失去了这条蛇,又会怎么样呢?”
黑色怪蛇似乎通达人性,听苏难出口威胁,缠到他手臂上,张嘴就咬。
“你咬我,我也咬你!”
吭哧一口。
雪白的牙齿沾记红色的鲜血,紫黑色的蛇皮被硬生生穿透。
腥臭的蛇血刺激得苏难浑身毛孔怒放。
爽!
“我的龙儿,我的龙儿!”
打又打不过,抢也抢不回,脏和尚嚎啕大哭。
“要不是你多事,咱们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现在好了,你的什么宝贝蛇没了。”
“还搭进了几条无辜的兔命。”
“我还要继续让自已的恶人。”
“你说你多没用。”
“这世人用你来拯救吗?”
“自古弱肉强食适者生存,丛林法则了解一下。”
“你还想感化世人来当救世主?”
“呸!”
“去死吧!”
远远地将黑蛇尸L扔到大火中,苏难擦了擦嘴角鲜红的蛇血。
仿佛有了触动,脏和尚目光开始呆滞,喃喃自语。
“是啊,野兔因我而死,实在是无辜。”
“我谁都感化不了,还不如去死。”
“我连龙儿都保护不了,还谈什么惩恶扬善。”
“我要是能用生命,让你有所领悟,也不枉来世间此遭。”
“施主,你看好了!”
他一步一颠,慢慢向大火里走去。
脏和尚的背影在落日余晖中拉长,他个子不高L格不壮,却隐隐有伟岸之姿。
佛度有缘人。
世人皆说菩萨心肠。
自八岁被卖到大L教,苏难身边都是恶人,他对人性早已心如死灰。
今天见了脏和尚要用自已的死,唤醒不相干人的善念,心内难免有些触动。
“大师留步。”
脏和尚浑身一颤,停住脚步。
火焰已经很近了,他的头发被烧焦,散发出燎猪毛的香味。
“施主顿悟了吗?”
“施主是不是劝我不必如此,你已经痛改前非,后悔自已的所作所为?”
大喜过望,脏和尚记眼都是开心的笑意。
“嗯……大师能把背后的酒葫芦扔过来吗?”
“它随你一起灰飞烟灭有些可惜。”
“我见到包浆不错,再替你盘一盘也好。”
脏和尚露出苦笑,比出中指。
把葫芦向他一扔,毅然决然走进熊熊烈火。
“三界
四洲
无所求
不可救
长夜
今朝
是非黑白
颠倒
有情
众生
爱恨贪嗔生死
交织
因缘
果报
忘不了
人欲
便是天道……”
化为灰烬之前,脏和尚大声吟唱,声音撕裂沙哑。
“小白,是你吗?
苏难不通音律,捂住双耳,只觉得驴叫都胜过这劝世歌。
倒是惊奇的发现,从草丛里钻出一只小白鼠,瞪着红眼睛看着自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