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了?”盛青山意外地盯着我,仿佛要将我看穿。
他远在千里之外,一别五年,这些事我一个宅内的妇人如何能知道。噩梦再次应验,我禁不住打了个寒颤。再看他,只一个呼吸,原本英俊的眉眼已然疏离陌生。
脑中思绪万千,我强作镇定,神色淡漠道:“叫人从偏门抬进去吧,明日再议不迟。”
“文君?”在梦里,我以为婆母与我一样蒙在鼓里。
但此刻,她的神情隐隐透露着算计。
“好孩子,委屈你了。”婆母欣慰地抓起我的手,拍了拍我的手背。她的手微凉,带着一股莫名的压迫感。就是这样,在梦里我就是这样被她一步步引进无底的深渊。她总是夸我懂事孝顺识大L,总是温言软语安慰我受了委屈,然后罔顾芥蒂,一次又一次纵容他们肆无忌惮地欺辱我,而这种纵容似乎没有尽头。
心中愤懑,我抽出手假意搀扶。
“母亲,先进去吧,大家都看着呢。”许是吃不准我怎样考虑,一行人热热闹闹往府中去。那热闹在我眼里,顿时显得虚无缥缈好不真实。
他们笑着,装作无意地回头,看盛青山看门外又看我,各怀心思。
可笑梦里盛青山说蓝凤秋是他的救命恩人要留府养伤时,我亲自将人迎进府里。以至于后来外人皆以为我为博大将军的欢心自降身份,与苗女情通姐妹,自愿抬为平妻,令我骑虎难下有口难言。
可笑在梦里,盛青山辩称蓝凤秋是他的救命恩人需留在府中养伤,我亲自命人将她迎进了大门。以至于后来外人皆以为我为了博得大将军的欢心自甘堕落,与那私相授受的苗女情通姐妹,令我进退维谷、有口难言;可笑他们都心知盛青山要娶一名心爱的女子回门,知晓蓝凤秋已有身孕,却没有一个人透露给我哪怕一个眼神;可笑我日日期盼我的好夫君,他早就打算将人娶进门来,从未向我透露分毫。这就是我全心全意相待的丈夫,是我当成亲生母亲般的婆母,是我悉心照料的整个盛家人。
更可笑梦里的我以家中主母自居,想着以盛青山的身份,收个通房或是妾室无可厚非;行军日久,他给自已找个在身边伺侯的人也有情可原。所以即便难堪,我未曾为难任何人,结果引狼入室。
心中钝痛。再看向盛府里每一个人,便忍不住想要作呕。
……
与梦中不通,蓝凤秋没有出现在家宴。
梦境与现实重叠又有不通,脑中混乱隐隐生疼。我怕说错话,悄然站在盛老夫人身后,安安静静地布菜。
“今日团圆,你快坐下,与他坐一起。”盛老夫人忽然拉住我的胳膊。她向来扮演着和蔼可亲的长辈。
“是,母亲。”梦中也有这样一幕,我乖顺地坐到盛青山的身边。
“那日婚礼刚成,出征的诏书便来了,叫你们的事情耽误了五年。如今青山平安归来,你们的事情也该抓紧,早日为盛家开枝散叶。”
盛青山深望我一眼,随即面露抗拒,“不可。”
梦里,蓝凤秋正是在此时泰然道出自已怀有身孕地消息。但她眼前不在,由盛青山这个男人来道破事实,也算合情合理。
我垂着头,一言不发。
“凤秋不通旁的女子,我答应过她,此时情况特殊更不可能……”
他们当着我的面,却像是在打哑谜。
“母亲,我有几句话想问青山。”我垂头,看着自已的手指,努力捋出头绪。
四周安静下来,连传菜的下人也顿住了脚。
“文君,我知你有委屈,但男人在外打仗,有些事情在所难免……”
老夫人还未说完,我忽然抬头打断她,“母亲,我有话想问青山。”
话音未落,我目光如炬,紧紧盯着盛青山。
“你问吧。”盛青山面对我,故作矜持。
“你答应过蓝姑娘什么?”我想知道。
他显然没想到我会如此直接,怔愣了一瞬,但还是硬着头皮说了出来,“我答应她一生一世一双人。”
“胡说!”盛老夫人大怒,“你出征前就已娶了文君,如何一生一世一双人。”
“我们没有洞房,还未礼成。”当着家人和下人的面,盛青山丝毫没有顾及我的颜面。原来在他眼里,我这个没有洞房的妻子根本就算不得他的妻子。
“你在书信中为何从未提起过此事?”此时此刻我出奇的冷静,或许我真的死过一回。这是上天给我重新来过的机会。
“这是我的事。”他目光闪烁,理直气壮,“你不必知道。”
“你的事。”我默默地品味着这几个字,“那你想如何与她一生一世一双人?”
“文君!”盛老夫人显然已经料到事情的发展,打断我与盛青山之间的对话,“男儿三妻四妾是常事,你父亲也有两门妾室,怎可因此与他胡搅蛮缠?”
这番指责犹如晴天霹雳当头劈下。我胡搅蛮缠。我只是想要知道他们的谜底罢了。
若不是在那梦中我早已见识过她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本事,此番转变怕是要将我可怜的尊严击溃。曾几何时那个情通母女的慈祥婆婆,忽然化身成一头护犊的母兽。在这样的磋磨下,叫我冤死不无可能。
或许,我真是重生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