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祥元年,九月。
栾宁的天气是渐渐凉下来了,可往南走,却只更加温暖。
怀思逸是以钦差的身份前往迢东的,一路上走的并不快,从栾宁到辽河直用了二十来天。
辽河郡有三府,觉桑,辽河,尚薄。迢东郡有三府,迢东,唐昧,河外。觉桑与迢东二府分处辽河两岸,隔水相对。想走水路,怀思逸便决定先在觉桑歇脚。
觉桑府尹黄文才是个中年胖子,政绩不知如何,马屁拍的可是清新脱俗,脱离低级趣味,让怀思逸颇为受用。此人又是一尊笑面佛,待人亲切,思虑周详,安排得面面俱到,连李海也得了他的好处。总之,怀思逸觉得此人在地方多少屈才,谋划在朝中给他寻个差事。
吃过晚饭,打些官腔,怀思逸便早早地回了房。沐浴已毕,为时尚不晚,怀思逸依旧是看些鬼怪志异小说,有一搭没一搭地通李海扯几句闲篇。
少时,只听得门外几点脚步声响,接着便有人叩门,怀思逸一挑眉——未听见门口卫士盘问。“看看去。”她对李海说。
不多时,李海领着个少年进来,面上笑得极其猥琐.他走到怀思逸面前,低低地说:"二郎,这是黄胖子弄来侯枕席的。”
"哦"怀思逸放下书,抬眼看了那少年一眼。只见那少年半点樱桃口微启,一双桃花目含情,静丝散落,恰似潘安宋玉再生,确实是个美人儿。
"你过来。"怀思逸招了招手。少年上前,被怀思逸一把揽入怀中。怀思逸本就身量高大,胜过寻常男子,这小少年又瘦人,在她怀里只显得小鸟依人。
"叫什么,多大了"怀思逸挑起他一缕头发,在手上把玩."孟仙,十三。"声如珠落玉盘。
"这样啊……"怀思逸笑了,"我给你讲个笑话吧。"嗯?"孟仙不解——他有什么好笑的吗
"陈恪,是什么台谏大夫还是御史中丞来着,两个月前参了我一本,说我逼良为娼,强占童男童女。"听见这话,李海几乎憋不住笑。
看孟仙依旧不解,怀思逸解释:“逼良为娼,或许有,我常把些人扔给杨柳楼的柳亭亭;童女倒也罢;小女孩儿我也确有看着喜欢的;只是童男——弱不禁风的我要来让甚炼长生药吗他写折子时写得顺手,倒把我让男人了。"
怀思逸接着说:"我只道黄胖子是个精明人物,也有失手啊。"她把孟仙放下,对李海说:"难为这小孩长这么漂亮,厚厚地赏,明日送回去吧.可惜喽,我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孟仙闻言暗道糟糕,他本想好好表现,哄得怀思逸开心,好让她把自已带进宫的,这么一看,确实是失算。眼看着李海要过来领他出去,他心一横,跪到了怀思逸面前:"求大人莫把我送回去,若是回去,我便活不成了。"
灯火半昏,眼有些朦胧。怀思逸看着小男孩,突然心下一动,问:"念过书没有"
"只读过些白蘋洲一类,旁的,便没有机会了。"
那是些囿于儿女私情的哀辞,丈夫不屑读.怀思逸脑子里没来由地闪出这句话来,不过当时她看的是些卿卿我我的话本。
"那你便留下吧。"就算不能勾起一星半点儿回忆,养养眼也是好的。"你本来姓什么”
孟仙难以置信。他本来编了一大堆身世凄苦孤单无依受尽折磨的身世打算用来打动怀思逸。说好的达官贵人游戏人间心如铁石呢我眼泪都挤出来了,就这就这果然,长一张好脸还是管用的。他如是想。忽听怀思逸发问,他愣了一下方才答:"我本姓谢,名谢孟仙。"
"哦。犯讳吗"她问李海。
海氏无语,他家主子什么都好,就是脾气不好记性还差。他上前道:"二郎,您忘了明昌太后闺名有个‘仙’字。”明昌太后是曾经的皇后,褚桓的嫡母,而他的生母宋氏加号隆昌。
"成,那便改叫谢清吧。"怀思逸手上那本小说的主角就叫谢清,既然市井小民也敢写了,想想必是不犯讳了。“李海,这人你安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