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个好日子~”沈默哼着歌,穿梭在颠倒的世界中。
漂浮在虚空中的建筑四散着缓慢移动,很快,眼前没有了路。沈默跨步向前,重力反转向上坠入虚空。
啪。
他打了个响指。
一座断裂的大桥从左侧飘过,稳稳停在了沈默的脚下。紧接着,一下又一下的响指,附近虚空中的破败建筑整齐有序的向沈默靠拢,拼出了一条蜿蜒向上的登天梯。
等沈默走过,身后的建筑就又一次分散,向着四周的虚空浮去。
不知走了多久。
一座城市出现在眼前。
伫立的高楼大厦闪烁着炫目灯光,行人漫步街头,长车飞驰而过,人群嘈杂的争论声和高楼外大屏上的广告音乐争先恐后的钻入耳朵。
“欢迎来到失乐园!”
露天大屏的广告中,一名主持人冲破彩蛋,顶着一头彩礼带高声欢呼。
然而,
他的脸部却像是一团黑色霉菌,毫无规律的蠕动着。
不仅如此,
路旁玩闹的母子、商场中正互相争论谈价的游人、公交车站等待乘客上车的司机等等,所有人的脸部都是一团蠕动的黑色霉菌。
“怎么什么东西都往家里带?”
沈默路过酒吧,一名正在喝酒的男子突然跟了上来,仅仅跟了两步,他脸上的黑色霉菌褪去,逐渐浮现出五官,最后变成了沈默的模样。
两人并肩走在街头,像是一对双胞胎。
“答应过晴晴的。”沈默笑着回应。
“沈默”漠然点头,脸上的五官再次褪去,端着啤酒杯没入街上的人群。
“嘿!欢迎回来!”
大屏幕上,主持人也变成了沈默的模样,挥手打着招呼。过了片刻,又有不少“沈默”凑了上来,有穿着警服的,有骑着小电驴的外卖员,有脚踩恨天高、黑丝短裙的网红,还有穿着蓝白条纹病服从精神病院跑出来的病人。
“欸嘿嘿。”
“回你的精神病院去。”
就这样东一句西一句的闲聊着,沈默走到了一间老旧房屋前。
咚咚咚。
轻敲房门。
“来啦!”
房门推开,穿着白色公主裙的小女孩探着脑袋,脸蛋胖嘟嘟的,白嫩小手握着门把手,好奇看着来人。
“沈默哥哥!”
见到是沈默,小女孩直直扑了上来,抱着沈默的大腿开心极了:“沈默哥哥,你好久没来看我了!”
“哥哥忙着给晴晴出气呢。”
沈默笑摸着小女孩的脑袋,一边蹲下身子,一边把洪穆的气息勾了出来:“看我给你带来了什么礼物。”
“这是?”
小女孩凑上鼻子嗅了两下,唰的一下脸色无比狰狞。
白嫩的脸庞和皮肤撕裂开来,鲜血不断渗出,她咧开血肉模糊的嘴巴,一只眼球暴突出来挂在眼角摇摇欲坠。
“是他!”
“就是他找人压死了我和爸爸妈妈!”
啪。
沈默屈指弹了下小女孩的脑袋:“我说过什么来着,不许这个样子。”
小女孩吃痛,一眨眼变回了正常模样,捂着被弹红的眉心一脸委屈。
“我答应过你的。”
说着,沈默招招手,一条流浪犬从阴影中爬了出来,它的后腿耷拖在地上,大概率是断掉了:“就这个吧,刚刚好。”
白色气息钻入流浪犬的眉心。
下一秒,流浪犬脸上的黑色霉菌褪去,一张熟悉的、茫然的肥胖面庞浮现。
洪穆。
他茫然抬头,看见本该死掉的小女孩和折磨的他生不如死的年轻男子一齐低下头,微笑看着他。
极度的恐惧涌了上来!
洪穆转身想逃,却发现自已的腿不听使唤,这时他才注意到,自已好像...
变成了一条狗?
“好啦,我就把他交给你了。”沈默站起身,长舒了一口气:“答应你的事情我完成了,按照约定,你们一家三口将留在失乐园中,成为我梦境的一部分,永远无法分离。”
“我愿意的。”
小女孩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目光一直在变成流浪犬的洪穆身上,没有移开。
沈默挥手离开,道:
“那我先走了,记得让叔叔阿姨带着你去给狗狗绝育哦,这样它才能开心长大。”
……
回到房间,沈默躺倒在沙发上。
说是房间,其实房间中什么都没有,但又什么都有,周遭的一切东西都在以肉眼难以分辨的速度飞快变换,上一秒还在转动的风扇,下一秒就变成了一台洗衣机。
只有沙发一直是沙发。
“失乐园的租客越来越多,但作用却越来越小了。”
“只要他们能维持部分梦境的稳定,就还有用。”
“你什么时侯能找到啊?”
“快了快了,你急什么,你行你上啊。”
“我上就我上!”
“……”
沈默微眯着眼,自言自语了半天,直等到一只鸽子从门外飞了进来,落下一张小纸条。看了眼纸上的内容,沈默又露出了那副人畜无害的笑容:
“这不是找到了嘛。”
……
……
回到家已经是凌晨一点了。
妻女已经入睡。
身上的烟味还未散去,杨间拖着疲惫的身躯坐在客厅餐桌前,他下意识从怀里掏出烟盒,顿了顿,又塞了回去。
打开电视,关掉声音,深夜的电视台大多是在重播,没有什么可看的。
手机屏幕亮起。
小马把案件资料整理发了过来。
小马:“杨队,这是师傅整理好的资料。我不行了,刚才我好像听到我太姥姥在叫我了。”
“辛苦了,早点休息。”
小马:杨队您也是,早点休息吧。
“嗯。”
小马:“对了,杨队你还记得沈默这个名字么,就是那个心理咨询师,上次你说查过没问题的那人。我们查了下最近洪穆接触的人员,发现他前天接触过一个放高利贷的,名字也叫沈默。
我和老王当时还好奇呢,杨队你一直在警局里没走过,啥时侯就背着我们调查完了……”
嗡嗡嗡。
后面的消息杨间已经看不下去了。
此时他只感觉大脑一阵空白,一些被遗忘的记忆断断续续的浮现...电视中的年轻主持人,诊所中的年轻心理咨询师,两者的模样逐渐重叠在一起。
诊所在哪?怎么去的?谈话内容呢?
“我真的有去找过他么?”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直冲天灵盖。
杨间惊恐回头关上电视,脑海中又一次浮现沈默的笑容:
“祝愿你能有个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