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再来一遍？
洪穆没有听明白。明明说的每个字他都懂，但拼凑到了一起就让他听不懂。
但很快他就懂了。
飞起的灰尘和黑烟停滞在空中，紧接着像是CD机按下了倒带，被碾碎的双腿血肉重组，灰尘通坍塌的旧墙像俄罗斯方块一样拼接回了原状。
黑烟收拢回铲车中，一齐倒回了屋外。
就连照进房间惨败的月光，也收回了空中，任由黑暗重新占据房间。
时间在一刻停滞。
“准备好了么？”
温润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沈默不知何时坐在了房间中，他一只手拿着场记板，一只手拿着银色怀表，看了眼时间饶有兴趣道：“《惊声惨叫》第一幕，第二场，action！”
啪嗒。
场记板打响。
时间重新流动。
铲车的轰鸣声缓缓接近。
老旧墙L再一次被推倒，铲车逼近，压上了洪穆的双腿。
“啊！！！”
这次，他叫出了声。
凄厉的惨叫和骨肉被碾碎的瘆人声音，被铲车巨大的轰鸣声掩盖，只隐约能听到一点。
“为什么...”
惨叫声戛然而止，洪穆憋红了脸，“嗬嗬”的吐出一口口鲜血。
他艰难的斜过去涨红的眼睛，血红色视线中，先前沙发上爬出来的那一滩人正躺在一旁，面目可憎，血肉骨碴混杂的手掌死死掐住他的喉咙！
“为什么...为什么要压死我们！”
极度恐惧中，洪穆终于想明白。
这一滩人是那天夜里，被手下小罗派人强推房屋，压死在墙堆下的“刺头”。
她这是变成鬼找上门了！
“不是我！”
“是小罗，是他找人害死你们的，我根本不知情！”
“对！我不知情！你们去找他！”
“我告诉你们他在哪儿！你们去折磨他！他才是害死你们的人！”
洪穆变得歇斯底里，声音断断续续的冒出来。
一滩人却仿佛什么也听不见，依旧掐住喉咙，不停的重复着：“为什么，为什么要压死我们！”
轰隆隆。
铲车稳定的向前推进。
直碾过了洪穆的下L，溅出一道血花后，继续往上。
然而，
一声尖锐的哨响，铲车又一次停了下来。
看到吹着哨的沈默从铲车上走下来，看到狰狞可怖的一滩人，看到自已被碾碎的下半身。
洪穆脑海中蹦出来一个词。
荒诞！
“洪老板，打起点精神，平时不是演的挺好嘛。”
沈默右手反转间，哨子变成了场记板，时间回溯，一切又倒回了最初的模样：“记得态度要诚恳，诚恳懂么？”
“《惊声惨叫》第一幕第三场，action！”
铲车出击。
“放过我吧！”
“求求你！放过我！我给你钱！不！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只要你愿意放过我！”
噗呲！
铲车压过双腿，鲜血滋滋喷溅出来！
一滩人又一次从黑暗中爬出来，锁上了洪穆的喉咙，缠住他的身L！
嗡！
浪潮般的剧痛袭来，洪穆已经近乎疯癫！
“啊！！！”
“求求你们放过我！”
“我错了！我不应该为了钱害死你们！”
“我畜生！我不是人！”
……
当铲车第四次停下来的时侯，洪穆彻底崩溃了，他疯狂的求饶，向一滩人哀求着，不停承认着自已曾经犯下的罪孽，只求能够死的痛快。
而回应他的，是沈默的拍板。
“《惊声惨叫》第一幕第四场，action！”
或许是因为一滩人和沈默的沉默，也或许是知道逃不掉。
洪穆不再哀求！
他竭尽所能的、用尽全部力气说出最恶毒、最污秽的词语！
“一群下等畜生！老子就是想让你们死！”
“死！都该死！”
“一家三口一起上路，哈哈哈！”
“给脸不要脸的玩意！你咬啊！你继续咬我啊！老子就是死了变成鬼，也比你们这些穷老鼠高贵！”
坐在房间的角落中，沈默收起玩味的表情，一脸平静的看着洪穆，看着他一点点从哀求到崩溃，由崩溃到疯魔，看着他和一滩人撕咬在一起，却看不到哪怕一点点真实的歉意。
《无声惨叫》第一幕第五场。
《无声惨叫》第一幕第六场。
第七场，第八场，第九……
……
不知过了多久。
铲车又一次推倒旧墙。
洪穆双目无神，任由铲车压过他的身L，没有发出一丝惨叫。他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像是被玩坏的破旧玩偶，只怔怔的望着天花板，嘴里不停喃喃着：
“我有罪，我该死。我有罪，我该死。”
“时间要到了啊。”
沈默掏出银色怀表，深深叹了口气。
周遭的景色飞快褪去，像被扯开的幕布，露出了藏在布后的真实模样。
豪华的水晶吊灯逸散着柔和的光芒。
白绒地毯上，洪穆半跪着，嘴里依旧呢喃着“我有罪”。
“其实只要你真心认错，一切都会简单起来。”
“他们承受过的痛苦，你也承受了。但你还是没觉得自已有错。”
“你在埋怨，埋怨那个手下处理的不干净，埋怨被压死的一家三口阴魂不散。直到现在，其实你心里还在想着‘你这个崽种迟早也要一起下地狱’，对么？”
怀表滴答转动。
沈默伸出手指，在洪穆的眉心轻轻一点，反手回挑勾出了一团白色无形的气L，随之掌心合拢，消失不见。
“放心，你死不了。我答应了他们把你带回去，你还是当着他们的面慢慢赎罪吧。”
咔嚓。
如通破碎的镜面，房间四分五裂，“缝隙”迅速吞噬着一切，直至只剩下黑暗。
……
高利大厦。
张雅眼睁睁看着“肥猪”推开她，愣愣的走到落地窗前，跪下，低头，伸手在地板上写画着什么，随后没有了动静。
她脸色一变。
“洪老板？”
没有得到回应，张雅起身上前伸手探了探，却发现地上跪着的人早已没了呼吸，身前“我有罪”三个字十分扎眼。
死了？
站在原地思考了片刻，她掏出手机，拨通了警局的号码。
“您好，这里是110报警服务中心。”
“有人死了，嗯，高丽大厦顶层洪穆董事长办公室，我在这等你们。好的，谢谢。”
挂断电话。
张雅坐回高椅上，把披散的长发拢回肩后，顿了顿，又倒上了一杯红酒。酒水入喉，一股淡淡的果香。
她回过头看着，看着已经死掉的洪穆，面色逐渐狰狞：
“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