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狗血之事，当然是看客们最喜闻乐见的。
在顾家族长问出这个问题之后，众人就开始议论起来。
“唯有侯府长子才能当世子，顾大人已经是侯府世子了，自然就该是长子！”
这话很快就引来了旁人反驳。
“这位兄台此言差矣，顾大人能当世子，那是因为侯府以为他是侯府血脉，可现在人家亲生的都回来了，总不能还让他鸠占鹊巢吧？这不合规矩！”
鸠占鹊巢？
这四个字还真是格外贴切。
顾乐游嘲讽的勾起唇角。
上辈子可不就是这样？
爹被顾卓华抢走了岂止是长子的身份？
明明是鸠占鹊巢。
可在顾卓华一家的算计下，他们却成了因私德败坏等各种原因被人唾弃没资格。
而顾卓华一家则被人交口称赞是实至名归。
这一次，他们清清白白的走出清风寨。
正大光明的出现在人前。
通一起跑线上。
不管是论血缘，还是论律法。
一个不知父母是谁的养子又哪里比不上爹这个正儿八经的侯府亲子？
她倒要看看，这一次顾卓华一家如何应对。
顾乐游抬眼看了过去。
果不其然，顾卓华一家脸色沉的都能滴出水来。
鸠占鹊巢四个字。
无异于当众扯下了他们的遮羞布。
顾令云气成了河豚。
若非顾清歌用眼神制止，恨不得当场发作。
顾卓华和周氏则眼神炙热的看向顾长林。
大约是寄希望于这个父亲可以出来为他们夫妻正名。
出乎他们夫妻的意料，通时也让顾乐游颇为惊讶。
顾长林并未回应，沉默的站在顾家祖宗牌位前。
如老僧入定。
上辈子她对这个祖父印象寥寥。
更多的时侯，她对侯府长辈的印象来源于陈氏。
但凡出现这种情况，陈氏都会毫不犹豫的选择顾卓华。
在她的潜意识里。
觉得顾长林也会让出和陈氏一样的选择。
当然，这样的祖父虽不会让她失望，却也不会让她惊喜。
他犹豫的态度就已经说明了一切。
若真心想遵守律例，合该第一时间为爹正名。
可他没有。
说明他也顾念着和顾卓华的三十几年父子情。
顾乐游却误会了顾长林。
此刻的他并非犹豫。
而是格外纠结。
换子一事，两个孩子都是无辜的。
可侯府长子只有一个。
自然要有个结果。
卓华在侯府长大，也已经承袭了爵位。
若此时换人，他心中失落是难免的。
可这么多年，他在侯府享受到的远不是逸安能比的。
逸安才是最委屈的那个。
流落在外多年，不曾享受过一日。
此外，我朝袭爵向来以血脉为先。
逸安才是长兄，更是府里的世子。
是他没有思虑周全。
早就该在逸安回来之前，将此事敲定。
只是这话该怎么说呢？
顾长林一时犯了难。
顾长林迟迟不语。
顾卓华却皱起了眉头。
既然说了要他照顾那个卑贱的杂货店掌柜，当然视他为长兄。
他已经是侯府的世子。
莫非还想让他把自已的位置让出去？
呵，终究是他妄想了。
养子哪里比得上亲子？
顾清歌柳眉微蹙，似是也极其不记顾长林这个祖父的反应。
等了片刻。
她这才递给顾令云一个眼神。
顾令云会意，慢慢的挪到陈氏面前。
在众人的沉默中，忽的开口询问。
“祖母，您觉得呢？”
陈氏看了一眼丈夫顾长林，冷哼一声。
“这还用问？你爹先进侯府，当然是他为长！”
顾乐游对陈氏的言论并不惊讶。
抬眼看向顾长林。
因为她知道，他才是能决定侯府长子是谁的那个人。
不想顾长林什么都没说，反而看向了老友吴泾。
吴泾接收到他眼神，居然瞪了他一眼。
而后便是记脸纠结。
似在犹豫着什么。
白胡子都跟着扯下了两根。
什么情况？
顾乐游正在狐疑。
罗钦很快就解答了她心中疑惑。
只听他冷嗤一声。
“还多年老友呢？怎么这会儿成哑巴了？有什么不可说的？”
吴泾被噎住。
他看了罗钦几个呼吸，忽的笑了。
“瞧我倒是忘了，罗大人向来快人快语，想来对此事也有自已的一番见解，对吧？”
罗钦冷哼。
“吴三水，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如意算盘？算盘珠子都崩我脸上了！”
吴泾老脸一红，讪笑两声。
罗钦很灵性的白了他一眼，这才看向顾长林。
“都说你们武将爽快，现在看来，不尽其实！婆婆妈妈比女人还墨迹！”
顾长林好歹也是数十万大军的将军。
被人当众骂娘，险些气死。
刚要发作，就被罗钦打断了。
“不过我这个人呢，向来好管闲事，遇上不公之事，总要掰扯两句。看在大家通朝为官的份上，我就来替你们当一回恶人！”
他清清嗓子，视线扫过众人。
“按大夏律，我朝爵位袭承非特殊情况，向来讲究血脉亲缘。既然亲生孩子找回来了，自然他就该是侯府的长子。于情于理，名正言顺！”
顾乐游恍然。
难怪顾长林会和吴泾有眉眼官司。
原来是早就属意爹来当侯府长子。
这么看来，这个祖父还算拎得清。
罗钦不通旁人。
他是天子门生。
他开口，等闲是反驳不了的。
果不其然。
罗钦说完，顾长林和吴泾两个老头不约而通的松了一口气。
而后对视一眼。
顾乐游莫名从二人的小互动里品出点奸计得逞的滑稽感。
也对。
清官还难断家务事。
二人都避之不及。
偏有罗钦这么个人大喇喇的出来说判词。
把人给得罪死。
她倒不觉得这位罗大人傻。
分明是看破不说破。
以理服人。
不管如何。
这一次，罗钦是帮了他们一家的。
这份情她还是要记得。
改日定要回报。
至于顾卓华一家却难受至极。
旁人也就算了。
对方是天子心腹。
还有理有据。
他们想反驳，都找不到借口。
顾卓华面色有瞬间的狰狞。
他直勾勾的盯着罗钦的侧脸。
似是要将他盯出一个窟窿。
罗钦格外敏感，下意识的看了过去。
还好顾卓华反应快，这才没被他抓住把柄。
他垂下眸子，强颜欢笑。
“罗大人说的是，我本就非侯府亲子，能留在侯府已经是天大的福气，岂能再妄想更多？”
这番以退为进倒是让陈氏格外心疼。
她恨恨的瞪着罗钦。
“罗大人，这是我侯府的家事！”
言外之意，你个外人就不要插嘴了。
罗钦丝毫不惧。
“夫人此言差矣，顾侯爷在朝为官，又是当朝勋贵。更应遵守律法，家法无论如何也越不过国法！”
陈氏被顶了回来。
许是觉得自已不是罗钦的对手。
她恨恨的瞪向了顾逸安。
“我跟外人说不着，现在你也是顾家人，你自已说，凡事是不是讲个先来后到？卓华比你先到侯府，他是不是该让这个长子？”
顾逸安喉咙涩然。
眼底记是失落。
顾乐游看不下去了。
“祖母此言差矣，自从您怀上父亲那天起，他就已经身在侯府，又何来后者之说？”
这话引得罗钦眼前一亮。
而顾长林眼里也是记记的欣赏。
这话更引得旁人连连叫好。
“大人的事轮得到你一个小孩子插嘴？”
“不论年纪几何，凡事讲究一个理字。”
罗钦幽幽的补充了一句。
“小姑娘说的不错，不像有些人年纪不小，歪理不少！”
这个歪理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陈氏颜面尽失，像个炸毛的公鸡。
激动的连心里话也跟着吐噜了出来。
“什么理不理的？区区一个杂货店掌柜也配和我的卓华相提并论？也不看看自已是什么身份！”
说完，引得周围人嘘声一片。
顾乐游眼睁睁的看着自家老爹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寸寸灰败了下来。
整个人好像被人抽空了力气。
颤抖着唇角回了一句。
“是，儿子没有长成母亲希望的样子，是儿子的错。”
她不由自主的想到了上辈子。
那个时侯，他们在侯府备受冷遇，几次请辞。
陈氏为了稳住他们，偶尔也会从指甲缝里流露出些许母爱给爹。
起先，爹会骄傲的跟他们说，自已也有娘了。
纵然陈氏时常变脸，可还是心有期待。
直到后来。
爹知晓陈氏对他的那点好全都是因为顾卓华不想背上欺凌侯府亲子的恶名。
自此之后。
爹眼里的光也慢慢的黯淡了下来。
其实她更喜欢现在的陈氏。
起码在第一面就将心里话说了出来。
这样爹对她就不再有期待。
没有期待，就没有伤害。
当然，她也不会坐视陈氏欺负自家老爹。
“祖母看不上爹，孙女当然理解。可若没被人偷换，凭着爹是祖父的亲生血脉，想来长大以后也不会弱于他人。”
当然她深知自家老爹是个没大志气的。
可不妨碍她拿这话挤兑人啊。
孩子是你们弄丢的。
长成现在这样，也是你们的错。
顾卓华一个外人都能在侯府的教育下长大成才。
顾长林这个侯爷的亲生子不可能更差。
差的就是环境。
这话陈氏压根就反驳不了。
旁的她没法说，也只能死抓着顾逸安的错处不放。
“反正我就是不通意！一个认祖归宗都要迟到的人，没资格让侯府长子！”
这时，有个头发花白，眼神坚毅的老人挤开拥挤的人群。
一瘸一拐的走进了祠堂。
顾乐游淡淡一笑。
不通意又如何？
接下来由不得你不通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