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凌并不是学免疫学和微生物学出身,只是在专业课上学习过相关知识,光凭一个腹泻的症状其实也并不能推断出小毛是感染了哪种致病菌。
可若真的拉出了白米汤状的排泄物,那怕十有八九就是霍乱了……
如果小毛真的感染了霍乱,那么村里人又有多少人已经得上了?
沈清凌不敢再想,心里早已乱成了一锅粥,庆嫂子见他不说话,也不敢再问,只抱着小毛掉眼泪。
正在这时,陆长远和大毛也挑着水回来了,沈清凌下意识地往他那边一瞧,却见那木桶里装着的哪里是什么清水?
沈清凌又几步走到山泉边,只见那水浑浊不堪,脏得跟铁锈水似的。虽是比村里的洪水好多了,但也万万不到能喝的地步。
他有些急了,蹲下身用手捧了一捧放到鼻子下轻闻,是再明显不过的土腥味儿。
“这些时日,大家喝的都是这里的水吗?”
众人有些不解,村里大大小小的河流都发过洪水,若不是还有这汪山泉,他们只怕是得活活渴死。
陆长远从不会质疑沈清凌,忙出声询问道:“是这水有何不妥吗?”
沈清凌望向众人,顿时生出了些无力感。
许多人喜欢闻雨后的泥土味儿,却很少有人知道那股味道其实来源于土壤中的一种细菌:放线菌。
方才他捧过水一闻,那股土腥土腥的味道扑面而来,不是细菌还能是什么?
除了放线菌,只怕还有超量的大肠杆菌,甚至连小毛感染的霍乱弧菌也是从这里来的。
看陆长远都知道,他们是绝不会把水烧开了再喝的。
遂开口向着众人道:
“这水里有脏东西,小毛的病就是从这里来的,以后大家要把水烧开了才能喝!”
庆嫂子有些不解,“可是大家都是喝的这个水呀?难道是有人往里面下毒?”
陆长远瞬间就明白了沈清凌的意思,帮着他向众人解释道:
“下毒倒不至于,应当是这两天被洪水冲脏了。你看村子里的大人们不是也在闹肚子嘛,以后还是烧开再喝吧!”
庆嫂子一听连水也要烧开才能喝,有些急了,抬头望向一旁瘦骨嶙峋的大毛。
“家中的柴火都被打湿了,咱们连让饭都不成了,还要烧水吗?”
她这一问,算是把众人都问住了。
平日里本也只有府城的大老爷们会泡个热茶喝口热水,农人们除了自家生火必需,其余的柴火那都是要换成钱贴补家用的,哪里有那个闲钱把水烧热了喝?
这又不是冬天怕冷水激人,更何况遇上水患,不是个天把天的,那柴火能晒得干吗?
几人都不约而通的望向了天空,现下虽然晴开了,可惜春末的阳光并没有多么的热烈,只盼着不要再来几场大雨发大水已经算很好的了,至于晒柴火什么的……简直是奢望。
沈清凌有些泄气,不再言语了,庆嫂子见状,忙出声安慰起来:
“无妨的,凌哥儿,待日后柴火晒干了,我们一定烧开了喝!你已经帮了我们大忙了!”
沈清凌见她这个样子分明就是拿自已当孩子哄,其实根本没有信自已的话。
若小毛真的感染了霍乱,哪里还有什么时间等日后!
那怕是……怕是连个整个村子都会一起沦陷……
他心头一急,还想再说什么,却被陆长远出声打断。
“庆嫂子客气了,天色不早了,我们就先走了。”
话罢,也不管沈清凌的反应,肩头一歪挑上水,拎着沈清凌便告辞离去。
沈清凌气急,以为连陆长远也不信他,自已一个人气鼓鼓地走在了前头,脚下都是被他踢飞的小石子儿。
陆长远挑着水跟在了他后头,边追人边解释道:
“我不是不信你,是庆嫂子家太难了,她丈夫前几年刚没了,一个人拉扯着三个孩子,你说了她也办不到,没必要让她又失望,悔恨自已无能。”
听他这么说,沈清凌还是有些气恼,偏过头狠狠推了陆长远一把。幸而那桶小,陆长远轻轻晃了一下又很快稳住身子,水并没有溅出去多少。
“你根本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小毛的症状已经很重了,十有八九是霍乱,若是再继续喝这些脏水,全村人都得跟着完蛋!”
陆长远心头一惊,忙停下了脚步。他先前以为小毛只是寻常的肠胃炎,再不济就是个细菌感染,却没想到竟是如此严重。
沈清凌见陆长远的反应,这才稍微消了消气,郑重道:
“现在不管是不是霍乱,都得按照霍乱的来。你先去跟村长说一声,看看有多少人跟小毛的症状一样的,若是发现了相通的病症,就要立马隔离。他吃过用过的东西都得用热水煮过,还有粪便,一定一定要撒上石灰粉消毒,如果是初期,那整个村子都还有得救!一定要抓紧时间!”
陆长远明白事态的严重性,沈清凌肯为了村子的事情上心,他也十分欣慰,忙将水桶放下,又嘱咐了沈清凌两句后便立马往村长家跑去。
空旷的田野间就只剩下了沈清凌一个人。
系统的播报音也在此刻姗姗来迟:
“改造者7529,在他人遇险时能挺身而出,见义勇为,奖励功德积分80分,现功德积分为-20分,距离本年度生存目标还有10020分,希望改造者继续努力,不断提升功德积分,早日达成目标!”
这说的应该是他救乔老爷子那回吧,可惜他的参与也并没有能改变些什么。
他并不是这个世界的造物主,万事万物也不是为了他的改造才存在的。
这里的所有人,他们鲜活而又真实的存在着,是他有幸,能够成为这个世界中的一员。
沈清凌又捏了捏手里圆滚滚的小果子,抬步往家中走去。